《论语》讲座稿235《卫灵公》001（2020.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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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灵公》题解：
【1】后儒往往意欲提炼全篇，以求篇章之意，譬如《论语注疏》：“正义曰：此章记孔子先礼後兵，去乱就治，并明忠、信、仁、知、劝学，为邦无所毁誉，必察好恶。志士君子之道，事君相师之仪，皆有耻且格之事，故次前篇也。”
如此者，譬如丛林采菇，或如炼物取精，固非全不可取，然而，终究挂一漏万。丛林之中，草木动植天然一体，仅择其菇而采之，虽自得一用，而不见丛林矣。天然之物，形神气味无不兼备，仅炼其精而取之，虽所取有用，而天物暴殄矣。
《论语》为全体，而有篇章句字，犹如一人之体用无不兼备也。《论语注疏》曰：“篇者，积章而成篇，遍也，言出情铺事明而遍者也。积句以成章，章者，明也，总义包体所以明情者也。句必联字而言，句者，局也，联字分疆，所以局言者也。”
截取《论语》之一篇而论全书，犹如取人之首、胸腹、四肢之一以言全身，且未必可见其心性精神；截取某篇之一章而论全篇，犹如取人首五官之一、胸腹五脏六腑之一、手足四肢之一也；截取一句而论其一章，尤为不可。
曰《论语》全书赖于各篇可也，曰全篇赖于各章知可也，谓之“积章而成篇、积句而成章”则不可。积土成山，则是人为之假山，三山五岳岂是积土而成？天象岂是日月星辰所能积而成者？若谓《论语》乃是积篇章句字而成，则不足以当传道之经典矣。
然则一篇之义旨如何可知？由一篇之题可知之。譬如画龙点睛，一篇之题则可谓所画之睛，亦即眸子。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音冒）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音搜）哉？”
【2】《齐论语》二十二篇而多《问王》《知道》两篇，《鲁论语》二十篇，《古论语》二十一篇而有两篇《子张》，且惟有《齐论语》多出两章，而另外二十篇之篇题无不相同，由此可知，《论语》每篇之题，当是编撰者所定，而非后人所加。
篇题如眸，是故，欲明全篇之义旨，必善观察其篇题。学问思辨篇中各章之字句，如“听其言也”；明察篇题之义蕴，如“观其眸子”；全篇之义旨毕见，如“人焉廋哉”。但见人之言行举止而不观其眸，未必知其心；但言全篇之章句而不察其题，未必知其义旨。
此篇之题曰“卫灵公”，何谓也？卫，一诸侯国之名也，尤可谓之诸侯国之象也，诸侯治国之道可由此而见，何为得何为失亦可由此而知，身居诸侯之位者当深思而厚戒。何以举卫国？卫乃周族姬姓康叔之封国，初奉周公之教以治，可有为而未有为者也。
灵，谥号也，《谥法解》谓之或“不勤成名”，或“死而志成”，或“死见神能”，或“乱而不损”，或“好祭鬼神”，或“极知鬼神”，或“德之精明”，或“不遵上命”。《诗经·大雅·灵台传》又曰：“神之精明者称灵。”其中有褒有贬，褒者当行，贬者当戒也。
公，人间爵位之名也，其名有五，曰天子，曰公，曰侯，曰伯，曰子，曰男。诸侯之中，以公为最。公者，无私也，公正也。无私并非弃私，乃是心无阻限，如天地日月之无私；公正谓公平正直。国君以霸道而谋求私欲，岂能无私？岂能公正？
【3】定谥号为“灵”，不必取以上之全，但有其一二即可。何谓“不勤成名”？能用人以行成其事也。能用人而不亲力亲为，因此而“不勤”；行成其意欲之事，能有事功而未必有政教，能有事功故而能成名，是世俗所谓成功之名也。
何谓“死而志成”？生必有志，生前虽力行，而未能成其志，待其死后，仍不忘怀，犹如精卫填海、苌弘化碧、杜鹃啼血。然而，卫灵公之志，惟欲如齐桓公、晋文公之称霸而已，非行王道以救济国民，更非以拯救天下苍生。治国非其道，岂能及乎天下？
何谓“死见神能”？盖其人才能超凡，虽死而令人称其神奇也。何谓“乱而不损”？能力足以止乱，而不能使邦国免于生乱；能使邦国不受损伤，而未能达乎国治。卫灵公非无才能，且其才能足以令世俗称道，而终究不知正道也。
何谓“好祭鬼神”？敬鬼神而远之，以礼祭祀鬼神，此为正道；至于“好祭鬼神”则非“远之”，乃至因此而劳民伤财、重死者而轻生人。何谓“极知鬼神”？未能用心于修身进德，而究心于鬼神之事，是“未知生”而极力以求“知死”也。
何谓“德之精明”、“神之精明”？若能德精则无邪杂，若能德明则能仁义；若能神精则心不二，若能神明则则知礼义。此为褒谥，然而，《孔子家语·贤君》之中，孔子谓时君之中卫灵公或属于贤君，《宪问》则曰“卫灵公之无道也”，是其欲善其政而不遵道也。
何谓“不遵上命”？诸侯国之君，其上有道有天，有王有圣，有先祖先考，若不遵其命者，或是背道而违逆，或是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由“灵”字而言，当指后者。卫灵公非无为之君也，然而，但以一时之“灵感”而为之，自以为是而难免于妄为、误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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