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是我接触到的一篇关于死亡的很别致的小文章。短短几千字,却让我直面一种另类的死亡方式,读罢让人心惊肉跳。
同以往多数作品一样,书中不乏意象之表述。神秘诡异的笔调下,“白鹤”“池塘”“家园”等事物都笼上一层奇异的色彩。祖孙之间的故事便在这些奇异的氛围下,娓娓道来。七十三岁的老人坚信自己看到了白鹤,但他的儿女却不相信,老人处在耽于幻想的尴尬境地,懂他的只有自己倚靠的那棵核桃树而已。最终,老人以慈祥的口吻一步一步教会孙子埋掉自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亲手活埋了自己爷爷的男孩以异常尖锐的声音告诉大人:“爷爷乘着白鹤去了”时,我仿佛也能听到那尖利的声音炸响在我的脑海里。死亡是谁也避免不了的东西,无论一个人怎样惧怕死亡,抗拒死亡,最终死亡的阴影也会无孔不入的侵占一个人的肌理。肌体的苍老,思维的抗拒,这样一种肉体与灵魂的冲突下,自我的迷茫开始凸显,急需要一种指导,一种引渡。毫无疑问,老人将这种引渡寄托在白鹤身上。
“白鹤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带走一个死去的生命。”
“我也想让白鹤驮我离开,但是却不知道白鹤愿不愿意驮我。”
当老人以这样悲凉的口吻向着孙子说这番话时,我看到一个生命在无法抗拒腐朽所产生的挫败感与迷茫的挣扎。老了,死了,只能被焚烧被火化,变成一股烟,消失在这个时间。就这样消失,那么曾经的存在呢?要以什么方式证明呢?这是一个很奇妙的问题。如果死亡意味着生命的彻底终结,那么要以怎样的方式去终结它?这是老人思考的,也是他怀疑的。我想知道他被埋在泥土下的那一刻,他也许也无法参悟死亡的引渡是什么。而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答案却在苏童的字里行间隐现。
老去的必然被新生所代替,这是生命的必然规律。新生取代苍老,这是必然的。也就是说,新生力量是对老旧方式走向归结的唯一一种引渡。老人被幼小的孙子埋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回答。无论老人多渴望一只白鹤的到来,可他的归结最终还是得靠后辈来完成。无论是老死之后被子女拉到西关火化,还是还是被年幼的孙子挖坑活埋。他的结局是一定的,那就是他等不到那只白鹤,他永远也无法靠自己想象的方式来完成生命的终结。
文章的象征意味十分明显,当然,这也是作者一贯的审美表现。无论是老人,子女,孙子孙女一干人物,还是池塘,家园,核桃树,白鹤等,都有自己的象征意义。这样一篇几千字的小短文,背后的隐喻深意却如此庞大繁复。关于死亡的课题在字里行间,诡异神秘的气氛之下,以异常直观的形式给人一种正面的冲击。像浮凸出来的一种视觉艺术,带给人无限思考。
死亡是客观的,它有自己的规律与秩序。我们永远无法做出什么来让它有实质性的改变。方式也许不唯一,形式有差异,可是我们必须知道。死亡是一种必然的倾覆下来的姿态。就像麦地里的麦子,无论好的坏的弯的直的各种千姿百态的。收割机一到,也只能通通倒下而已。
无论你想怎样走向死亡,期待怎样的引渡方式,都只能是接受它的秩序与规律。做一根放抗无效或者就算反抗也无效的麦子而已。
(责任编辑:杨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