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出生的青山七惠描绘的“飞特族”中的一名女孩,在中国人眼里也太不时髦热闹了——放弃读大学,做做散工,与父母的亲情疏离,和寂寞的七十几岁的远方亲属老太太过日子,吃些寡淡的食物,谈着半死不活的恋爱。偶尔偷点东西,尤其爱偷喜欢人的东西。
仿佛她们天性喜独,和这孤岛相应。一切可靠的情感并非来自血缘或是恋爱,而是一种相遇决定的,比如女孩和老太太吟子的相遇,甚至和吟子的老情人短暂的相处也给她祖孙般的感觉。这一切都是偶然而又易逝的。
这个流水帐的般的故事,得了去年的揭穿大奖的芥川大奖,时下的日本文坛,想来必不缺乏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但八位评委中有六位,决定让这部《一个人的好天气》夺魁。日本人欣赏这种问题和意境,是否表示这种虚无是共通的情感,并且被觉得深远而高级呢?
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独领的“私小说”,逐渐感染了年轻作家,或者是整个岛国对待情感的方式的一种延续吧。东方的思维和意境,中国人读来并不难,就像村上春树的所有小说一样,让孤独体验者有强烈的共鸣。日常的情感在食物、衣着这些小物件上逐一体现,淡然却深刻。就像“她”总是偷男朋友的香烟,是因为她知道不久就会分手,对一切的不确定和无安全感,令她无法投入和热烈,却有着别样的方式追忆他——日后点燃那支烟,空气里便会有熟悉的味道。这个细节令我在不堪忍受作者的絮叨琐碎后突然泪流如雨下。
我突然发现她描写的并非无趣的生活,一切小事都掩藏着强烈的悲剧感。
她在难耐和无奈中度过一年四季,又有一个春天,她乘上电车,有个人在另一个车站等着她。
我们错误地、固执地以为脱离群体的个人情感总是索然无味的,然而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自己描绘的一个世界的画卷。我们以为尊重感来自主流的认可,但知道池袋有个G少年的国王吗?知道黑白道都无计可施时,有一个年轻侦探真岛诚可以救助吗?
石田衣良笔下的少年真岛诚,应该不英俊——尽管衣良经常给他安排偶然的艳遇和不那么确定的刹那真情,高工毕业,帮单亲老妈经营一个水果店。池袋西口公园就在水果店对面。于是真岛诚可观察到公园里的一切。地下暗藏的少年组织,犯罪活动,无助的男孩和遇险的少女。真岛诚不是主流社会分子,他和许多孤独伴随一生的年轻人一样,顺其自然地选择一个底层的生活,而且毫无野心,毫无反抗。
但是真情在虚构的池袋西口公园的恶劣环境下涌动,也许真岛诚是任何一个失意少年的寄托,以期在死水般的生活中寻找那么一点点暖和亮色。
真岛诚在不同的故事里与不同的人谋面交会,和各式各样离奇的人一起面对麻烦,但他仍然本能地与人拉开距离。短暂相处后,事故平静后,真岛诚依旧是那个谁在水果店楼上逼仄小房间里的单身男,忍受着老妈的絮叨,默默观望着西口公园的一切。
1997年,37岁的石田衣良写下了轰动日本文坛的《池袋西口公园》。他比青山七惠年长23岁,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描绘了日本年轻人的生存状态。
樱花和生鱼片的国度,有着富士山美景、面对壮阔海洋的国度,一样有着人类无法凯捷的不只属于青春期的迷茫和孤独。无论是住在车站对面小屋里的女生们还是池袋西口公园对面水果店里的男生,都试图用爱和同情去找寻种种答案。
听说喜欢青口七惠的读者,总是试图寻找书中描绘的那个围着篱笆墙的小站,想通过一条小路,看到一个小房子里是否真的住着那个好笑的吟子老太太。《池袋西口公园》被改编成热门的电视剧后,年轻然仿佛朝圣一样涌向池袋那个本来没名的公园。这叫我想起哈利·波特的火车站——全凭想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就可以抚慰很多颗孤独的心。
这也是樱花岛民悲观至极后的一种解脱方式,让患了孤独症的人们,通过无奈的亲情和与世间陌生人偶然的缘分,建立一种乐观的态度。
石田和青山都是宽容和温和的作者,他们让一切琐碎的平凡显得不朽。
附:《一个人的好天气》作者:青山七惠 竺家蓉译
《池袋西口公园1》
《池袋西口公园2:计数器少年》作者:石田衣良
(责任编辑:王乔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