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群友,晚上好!从今晚开始,我们的讲座加上《苇杭书院儒学研究会》群,欢迎新老朋友一起学习中华经典。
从今晚开始,我们要继续学习的是:“《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仲)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三、《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仲)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1】婴儿初生是赤子,父母用心保护之。君臣之设为保民,保民心同保赤子。
我们先来说说“《康诰》曰:‘如保赤子。’”《康诰》是《书经·周书》之中的一篇,内容是周成王对康叔的告诫,其原文是“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易)。”
所谓“赤子”,就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原文的意思是说:“应当像照料婴儿一样,最重要的就是要使庶民康乐安定。”
我们平时学习和思考的时候,到理解到以上所说的程度就可以了,但是,我们现在必须清楚,如果只是明白了“如保赤子”的字面意思,那是远远不够的。为什么?
首先,我们学习《大学》,不是在“讲《语文》课”,更不是为了学完以后去参加考试,去“解释加点的字词”或者“翻译句子”。《语文》老师如此,当然可以。
其次,我们学习《大学》,也不是为了去探讨版本的同异、思想的渊源、历代的注解,然后去写文章、专著。专家学者如此,当然可以。
我们在此学习《大学》以及其它经典,不是为了成为专家学者,也不是为了去教育别人,而是为了指导自身的修养。
顺便说一句,我“应邀”来到贵群来“讲座”,也不是为了“教育”任何人,只不过是跟愿意学习经典的朋友一起学习而已。
接下来,我们一起探讨仔细理解一下如何做到“如保赤子”。要理解这个问题,就必须先搞清楚“赤子”是什么意思。
赤子,是刚刚出生不久的、身体赤红柔嫩的婴儿,抱起来的时候稍不小心就可能受伤;饥渴的时候不会说,冷暖的时候不会说,痛痒的时候不会说。
父母是怎么对待“赤子”的呢?小心翼翼地去抱起赤子,唯恐无意之间伤害赤子;不忍心让赤子受到任何饥渴、冷热、痛痒的伤害。
这一切靠什么做到?靠的是父母的那片“心”。这片心,我们谁都有,最关键之处却在于我们心中是否有所关心的人。
对于身居君臣之位的人来说,“庶民”就是他们的“赤子”。对于阅读圣贤之书的人来说,未曾得到“启蒙”的“庶民”,也就好比是“赤子”。
父母会尽可能做到,避免“赤子”因为饥渴冷热而哭起来再去解决问题,更要避免对“赤子”造成伤害之后再去解决问题,而是尽可能不让此类事情发生。
同样,君臣、君子也尽可能做到,避免庶民饥寒交迫了再去解决问题,更要避免等到灾难已经发生了再去解决问题。
父母不会嫌弃“赤子”的大小便,不会因为“赤子”无知而造成的意外而责备“赤子”,而是尽快地去给“赤子”打扫干净,救护“赤子”。
同样,君臣、君子也尽可能地做到,不能存有对庶民的嫌弃、鄙视、抱怨的心态,而应该是耐心地去指导、帮助、救护庶民。
父母不仅不会抱怨“赤子”不会说话、不懂事,而且还会因此而加倍地关心和保护“赤子”,耐心地去跟“赤子”说话,就像“赤子”也懂事一样。
同样,君臣、君子要去关爱庶民,要去“启蒙”庶民,使庶民能够学习做人的道理、生存的技能,而不能有任何愚弄庶民之心。
父母保护赤子,君臣保护庶民,两者的用心相同,但是,两者的做法却不可能相同,所以,在“保赤子”的前面有个“如”字,或者是“若”字。
【2】保赤子是慈爱心,保庶民须用仁心。亚圣曾言其差等,爱物亲亲而仁民。
既然在“保赤子”之前加上一个“如”字,也就意味着“保赤子”和“保庶民”之间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在此,我们就来说说其不同之处。
“保赤子”所说的是“父子”一伦,属于“天伦”。父母对“赤子”之情,是“慈爱”之情,父子之间,则是“亲亲”关系。
“保庶民”所说的则是“君民”与“臣民”,可以说是“君臣”与“庶民”的关系,这种关系貌似“君臣”一伦,却又不完全一样。
“君臣”之间不是以亲情而维持,而是以“义”来维持。如果“臣”无法行其“义”,就可以辞去“臣”的职位,从而成为“民”。
按礼来说,“君”不去直接管理和保护“庶民”,而是通过所任用的“臣”去做此事;“庶民”有事也不直接去见“君”,而是由“现管”的“臣”处理。
“君臣”对待“庶民”有什么原则呢?不是“亲亲”,而是“使之”能够“亲其亲”;不仅仅是“慈爱”,而是要用“仁心”、“仁政”。
孟子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意思是说,君子对亲人是用亲情,对庶民是用仁心,对万物是用爱心。贯通于三者之间的是一个“仁心”,但对亲人、庶民、万物却有“差等”。这就是“理一分殊”的体现。
这种“差等”,是必然的,也是应有的。要求人们跟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去对待别人的子女,跟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去对待别人的父母,不合人情,也不合天理。
如果我们把“保赤子”和“保庶民”完全等同起来,也是不合人情、天理的。“保赤子”之心,倾向于“慈”;“保庶民”之心,倾向于“仁”。
我们在前面说过,仁如天,慈如地,人效法天地之道。分别来说,“慈”侧重于“无论如何都不弃”,进而“爱之”;“仁”侧重于“无论如何都不害”,进而“保之”。
从“保赤子”推及“保庶民”,则意味着“君臣”执政,要兼顾到“无论如何都不弃”、“无论如何都不害”两个方面,并且贯通起来。
在中国历史上,有“牧民”之说,有“爱民”之说,有“仁民”之说。“牧民”犹如牧人对待所放牧的牛羊,使牛羊不受伤害,不走失,能茁壮成长。
“牧民”是君臣对待庶民的最低限度,不是君子之道所倡导的。但是,在“君主”就连这样也不想做的时候,能使之如此,那也可谓无可奈何的办法了。
比如写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诗句的元代散曲家张养浩先生,当时写了一本小册子,题目叫做《牧民忠告》,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题目?
这就像孟子还可以对梁惠王、齐宣王谈“王道”,对梁顷襄王却说“不嗜杀人能一之”那样,不是孟子想要降低标准,而是迫不得已的“权宜变通”。
在“君主世袭”的“家天下”时代,君主能从“爱民如子”入手,守住“不忍弃民”、“不忍害民”的“恻隐之心”,然后可以进而上升为“仁民”。
“仁者,爱人”,其中的“爱人”还算不上是“仁”,却是“仁”的必要条件。也就是说,“爱人”的人未必是“仁者”,但是,不能“爱人”的人,绝不是“仁者”。
“保赤子”之心,也就是从“亲”到“爱”的心,“君臣”把此心落实到“保庶民”上,也就是“王道之始”、“仁政之本”。
【3】中华文化君臣民,如同太极有三分。莫道君臣已不在,管窥蠡测会误人。
刚才我们说到了“君臣民”三个字,在中华经典之中,可以说到处可见这三个字,尤其是其中的“君臣”二字,几乎可以说是贯穿于经典始终的。
我已经遇到过几次有人提出疑问的时候,所提出的疑问是:“现在社会已经没有‘君’了吧?没有‘君’了,讲这些还有用吗?”这个问题不能不弄清楚。
从“位”而言,一个“国家”的“天子”、“皇帝”、“总统”、“主席”,都可以称之为在“国君”之位的人,其他官员则是在“臣”之位的人。
一个企事业单位的最高领导,则是其单位的“君”;这个最高领导之下,普通职员之上的那些“中层领导”,以及最高领导之外的其他“高层领导”,都是在“臣”之位的人。
在一个家庭之中,一家之主相当于一家之“君”;在一个班级里,一班之长相当于同班同学之“君”;在一个人的“首”、“股肱”、“躯干”中,“首”是其一身之“君”。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君”是一个“象”,而不是一个“概念”。因为它是“象”,所以,不依赖于人们的“规定”,亦即不需要“下定义”;
因为它是“象”,所以,也就不适合用所谓的“内涵”于“外延”去做出“一一对应”的界定,所需要的则是看是否“名副其实”。
“君”字之“象”,又是由三个象组合而成的“群体之象”。这三个“象”分别是“又(右手)”、“丨”、“口”,意味着“手执规矩,发号施令”。
如果这个“发号施令”的人遵循“规矩”,所发的号令也符合规矩,那么,他就可以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君”;
如果这个人把手中所持的“丨”仅仅看做是“权杖”,而不认为是“规矩”,所发的号令也不顾“规矩”,那么,他就只是一个在“君位”上的人,名不副实。
虽在“君位”,却完全违背“规矩”,凭借“权杖”而为所欲为、败坏伦常、虐民害物之人,则可谓“独夫民贼”,或者称之为“一夫”。
因此,如果用西方舶来的“形式逻辑”里的“概念”、“定义”来理解“君臣”,那么,当今的世界确实没有“君臣”了;
既然当今的世界没有“君臣”了,那么,“君臣”二字贯穿始终的中华经典当然也就要永远废弃了,即使保存着,也只能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或研究了。
因此,是用“象”去理解“君臣”,还是用“概念”、“定义”去理解“君臣”,是关系重大的一个问题,我们不能忽视。
同时,“君臣民”三个字,不仅关系到中华文化的表达方式问题,还关系到中华文化的思维方式和评判标准的问题。
从思维方式来说,“君臣民”是“三分法”,而不是西方舶来的“两分法”,就像“太极图”中有“阴阳中”三部分,“一以贯三”、“三合为一”。
所谓“两分法”,则是把一国之人分为“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两部分,或者分成“官”和“民”两类,同时把国家分成“政府”和“民间”。
从评判标准来说,“君臣民”是一个“和而不同”的国民整体,而不是“对立统一”的三者利益群体组合。
所谓国民整体,意思是说,就像《连山易》的“君象首”、“臣象股”、“民象体”所体现出来的那样,“君臣民”就像一个人的头颅、四肢、躯干。
所谓利益群体组合,意思是说,把“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看做互相“对立”、“斗争”的“阶级敌人”,或者把“官员”和“民众”看做互相“制衡”的双方。
由此说到“保赤子”和“保庶民”,也是把“齐家之道”与“治国之道”贯通起来,既注重二者之间的“同”,也注重二者之间的“异”。
由此来说,学习中华文化,思维方式、表达方式、评判标准是我们必须要引起注意的,否则,恐怕我们所读的虽然是中华经典,所理解出来的却未必是圣贤君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