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的要义在于追求幸福,那么“旅行”必然成为了自由与美的象征品,很少有其他的行为,能够呈现这一追求过程中的热情与矛盾。
只观看旅行手册的人,永远认为他的目的地是一个绝对理想的去处。他们看到的是繁华的街道,宏伟的教堂,宁静的寺庙,洒满鲜花的通幽小径,湛蓝的河水在温暖的阳光下流淌。摄影师和画家的作品,总是具有极强的简括性,除此之外,我们必须还要承受那些为艺术所忽略的细节。
如果我要飞向欧洲,首先要坐火车到达北京,领教火车站人流的洗礼,拖着沉重的箱子颠簸半日。下车马不停蹄地涌向机场,再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待上足够让你的颈椎麻木的时间,你或许已经疲惫欲死,但还是要驱使着沉重的身体搬下行李,闯过密密麻麻手续离开机场,挤上大巴。大巴车上,腹中的午餐在翻腾,座位的罩布颜色发灰。
旅行的过程,无论第一天或最后一天,无论去哪,形式上总无一例外。
如果要求一个讲故事的人给我们提供如此繁琐的细节,他必定会很快恼怒不已。遗憾的是,现实生活就像是用这种方式在讲故事,用一些重复、不着边际的强调和没有理由的情节惹人厌烦。
然而只要时光流逝的足够多,当十九岁的我,回忆起十六岁的欧洲之旅,首先浮现在脑海的定是红磨坊舞会时的精美着装,伴随着舒缓的音乐享受翩跹起舞时裙边擦过皮肤的微凉;是在雪山山顶雾气弥漫,周遭一片空白,深思自己的前世与未来;是在一个淫淫细雨的春日观望阴青色的天空,聆听米兰教堂里吟诵圣歌的纯净心情。
时光是最好的艺术过滤器,它留下的只是最为痛苦抑或美好的回忆,那些琐碎的无关紧要的东西无法让人铭记,所以我们总是期望新的一段旅行。
旅行的另一个危险是,我们到达一个或许不再重游的地方观光总觉得自己有必要接二连三的欣赏一系列的事物,然而这些景物,除了地理位置相近,别无其他联系可言。而且,只是听从导游的一时简介很难理解每个景点的内在含义。
同座城市中建筑物或纪念碑可能不过咫尺之遥,然而鉴赏它们所要具备的能力却是天壤之别。到日本旅游的游客可能喜爱在一个安静的小镇欣赏漫天的樱花品尝独特风味的草饼,却要被迫挤着到天皇住处欣赏二重桥,然后马上被转送浅草的庙会求签许愿。然而不喜欢日本历史的人不会知道二重桥的存在价值,不敬神佛的朋友又觉得在浅草许愿毫无意义。
旅行因为表面的地理逻辑扭曲了我们的好奇心,这就好比我们只看见了大学教科书的厚度,而难以理解其主题一样。
不过,旅行的主题却不在于你是否要做到对其了如指掌。一处你完全不了解的景观,只要你抱着乐在其中的进取态度进行观赏,往往会收获与常人眼中不同的美,获得角度独到的领悟。
甚至青春本身陷于异域风情就是一处风景。如果是在家里,我听到楼上传来的《献给爱丽丝》的琴声定会抑郁地难以言表,但是我在旅行,弹钢琴的人却是风度翩翩手指纤长有力的英俊男子。
每当又有长辈提到自己退休以后便要周游列国,我总会倒吸一口凉气并且赠与深深的敬意。因为它需要充足的生命活力作为支撑,伴之以不懈的好奇心。但若是运气足够好,遇上一两知己,在世界各地,畅谈人生轨迹,进行着各种浪漫的相遇,也是一大幸运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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