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这个城市一座高八十八层的楼里的第三十三层,被钢筋水泥包围着,连我家的猫想找个空处跳下去,都嫌困难。我的房间是背对阳光的,和我心意,我半点都不喜欢阳光,我总是忍不住诅咒,它们把阴天里的一切平和都破坏了,以至于破坏了我本就极少来临的灵感。我的房间窄小,一张书橱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从2001年到2010年的杂志,我感到抱歉的是,自始至终我没有好好整理过他们,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我记起一个小女生写到,她用金丝绒盒子包好了那些半旧的杂志,说不上这是不是矫情,可是我不会。凌乱的生活反而让我觉得舒适,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的放着,就像我住的房子一样,会把人卷进一口死井,任你挣扎都无法逃脱。是的,我无法逃脱。书橱里有很多和我同龄的孩子不会被允许看的书,我指的是正在读高三的孩子们,《麦田里的守望者》,《在路上》,《二十一条校规》,诸如此类。生活中能让我感激的也就剩这么一点了,我的父母没有限制我,他们不曾说过,哪本书你不能读,现在你不能读这些书诸如此类的话。然后是我的占了半壁江山的床,我只铺一层被褥,我习惯了睡硬床板,似乎质地硬的东西才能给我安全感。我的床上没有毛绒玩具,这些是我根本不喜欢的东西。根本不喜欢。我缺少耐心和慈爱,小时候我也没有办过家家酒,记得某个作家说,小女孩抱着玩具,是在练习做母亲。可能我不具备做母亲的天分。我的墨绿色的书桌在我床前,,上面一样是满满的。白色的A4纸,让我随时随地的写写画画。和削过的没削过的铅笔,我固执的喜欢用铅笔,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画人的手,很喜欢,手上各种各样的乱纹,我想它们是生命中的缠绕。我房间的其它地方都是白的,纯白的。很干净的颜色,我喜欢干净的颜色。
我尽管不喜欢阳光,可是我经常呆在阳台上,因为那里摆满了我的各种小小的绿色盆栽,我给他们起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点点,小呆,阿夏,瑾,尽是让人记不住的,可是我记得住,我就喜欢这样叫他们,看到绿色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好,是一个女孩见到玩具的惊喜。我养玻璃球。长满刺的玻璃球,它们生长很慢,还一脸傲慢的样子,刺直挺挺的,我总是伸出手去摸它们,我喜欢被刺痛的感觉,尽管你可以说这是自虐,我却体验到了,我的生活,生活的真实感,是的,不断痛,不断反省,是的,这是生活。我的阳台上还有很多的太阳花,我想我在内心是活得很痛苦的,因为矛盾不断攻击着我,我厌恶阳光,却爱这种向着太阳的花。和那些在马路边无比欣欣向荣生长的向日葵。有向往总是好的,向往就是希望,太阳花一直心怀希望,我喜欢有希望的东西。我的阳台上还有蝴蝶兰,像极了蝴蝶的一种花。你一定看见过蝴蝶的飞翔,那是独属于青春年少的一种轻飘飘惹人魂的飞翔,爱屋及乌,我喜欢上这种花,尽管这个城市的风里全是污浊,它们还是微微抖动,在风中的抖动让我长满麻木的心动起来,天空轻飘飘的云,和我眼前轻飘飘的风景。我的轻飘飘的青春。
我喜欢收集杯子,我把我妈给我的大把零花钱换成了咖啡和匹配它们的杯子,我喜欢拿铁的醇香,蓝山的纯正,可是我讨厌麻烦,我选择喝速溶的雀巢。用我漂亮的杯子,在我狭窄的房间,吸食大麻一样,嗑药一样喝咖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麦克格雷格,想起他的《猜火车》,我喜欢这部影片,成长是巨大的骄傲,当马克瑞登终于摆脱了毒品,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我泪流满面。马克瑞登和杯子,我是个多有创意的人。可是我是被这联想引诱,成了引诱我奔向光明的火种。我在夜晚的时候,还是习惯喝一杯咖啡,他们对于我,不是保持清醒的辅助物,只是拿来和我的杯子放在一起,然后让我在脑海里回顾《猜火车》的各种疯狂的场景,大声笑,又大声哭,墙壁有很好的隔音效果,我爸妈听不到我这些声嘶力竭。我只是表达我的某种心声,我想懂得的人一定懂。
我是极少接触现代科技产品的,可是我拥有现代人该有的一切,电脑,相机,CD机,这些东西都没让我产生厌恶感。因为它们的确给了我很多如果没有这一切便不能得到的东西。关于音乐,我选择听老唱片,它们吱呀呀响着,在我家的不大的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老歌是如此不一样,它们是歌者的心声,不是时下的流水账,它们给了我的心,一种温温的流淌于心的感应。而相机,它帮我记录了很多个瞬间,一次动人的笑,一场委屈的哭,血红色夕阳的坠落,山中的雾气蒙蒙,这一切凭相机得以记录下来,留在我生命的特殊一页上。电脑很多时候是我的私人电影院,我用它看了一场又一场免费的沉淀过的电影,看完之后,我到我自己的房间,在我的a4纸上写写画画。有一天,我发现了数百张纸上,数万行字。
我二十岁,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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