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事物,我们越是持久而深刻的的思考它们,心中就越是充满崇敬: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康德的话语如千年以前姑苏的钟磬,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突然就会想起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即将行刑赴死的苏格拉底,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弟子们召集到了一起。听着他们唇枪舌剑的激烈争辩,很难让人理解于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人到底在干些什么。是在商讨越狱的方案吗?可是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会知道,这种掩人耳目的事情,只能在隐蔽的角落里低声商议,哪有拿到明面上大声争论的道理?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堂在平凡不过的辩论课。苏格拉底把学生们召集在一起,只是因为方才忽然想起一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哲学命题。
光阴荏苒,时过境迁。即使两千多年以后,从他那斗志昂扬的面部表情上,我们也丝毫难以窥见任何死亡即临的征兆。其实,苏格拉底本来是可以免于一死的。只要他向城邦民众亲口承认自己的哲理智慧都是一派胡言乱语,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思考任何不符合共和国政体理念的哲学问题,就可以逃脱议会的制裁。然而,一生忠于思考和真理的苏格拉底对此简直嗤之以鼻。
时间的长河往复的拍打着历史的堤岸,辉煌一时的希腊城邦终也灰飞烟灭。透过古希腊遗址的重重尘埃,人们只是看到了一张纹理清晰的刚毅面孔。两千年来,后人对于苏格拉底的坦然赴死一直众说纷纭。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圣力量。可以让一个人对自身生命的有无,可以做到不屑一顾?看着苏格拉底那双毫秒深邃的瞳孔,我也同样陷入了沉沉的深思……
又想起第欧根尼,这个毕生潦倒落魄的大哲学家,是怎样让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自叹弗如的。史册记载,两千多年前,所向披靡的马其顿雄狮,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亚欧大陆。在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希腊城邦以后,盛气凌人的亚历山大大帝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的踏入希腊。这时,他恰好碰见了在海边晒太阳的第欧根尼。自视甚高的亚历山大很想戏弄一下这个当时号称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于是,他缓步上前,假装毕恭毕敬的说道:先生你好,我是亚历山大大帝。第欧根尼头也未抬的答道:大帝你好,我是穷老头第欧根尼。自以为讨了便宜的亚历山大便又用略带意味的语调接着问道:先生,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第欧根尼还是眼也未眨一下的回答:不要阻挡我的阳光。亚历山大顿时惭愧的无地自容,于是他脱口说出了那句令后人感同身受的肺腑之言:如果我不是亚历山大,我情愿做第欧根尼。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古希腊,只不过结局有些出入罢了。当时希腊城邦强大的罗马帝国吞并。敌军早已兵临城下,厮杀之声此起彼伏。众人都在为逃命慌不择路的东躲西藏,白发苍苍的大物理学家阿基米德却气定神闲坐在一边,神情专注的在地上比比划划。从他时而紧锁眉头,时而舒颜一笑的表情变化中,我们不难得知这一定是道颇有深度的题目。功上城墙的两个士兵,立刻就发现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阿基米德。于是,他们便要求阿基米德去见联军的统帅,以此来邀功希宠。阿基米德费尽一番口舌的解释说自己正忙于一项伟大的事业,根本无暇去接见什么统帅。经过再三的讨价还价,固执的阿基米德还是不肯就范。于是,失去耐心的士兵干脆随手一剑刺死了阿基米德。这位惊动千古的大物理学家留给后世的最后遗言是:不要踩坏我的圆!
“人是万物的尺度”,两千多年前的希腊先哲们心照不宣的为后世留下了这句看似无懈可击,其实漏百出的哲学命题。当代哲学大师周国平就曾对此不无怀疑的反问道:如果说人是万物的尺度,那么什么是人的尺度呢?纵观整部人类文明发展史,我们几乎可以证据确凿的断言,这世界上一定有比人的生命更加爱宝贵的事物。从宽泛的意义上讲,这种事物即可视为人的尺度。
那么,它是什么呢?——思考,是的,思考就是人的尺度。如果没有六百万年前某只类人猿石破天惊的灵光乍现,我们无法想象所谓的人类社会还要推迟多少年才会临来。无独有偶。如果没有牛顿,瓦特,爱迪生等巨人们的苦思冥想,我们今天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一切都只能是奢谈。可以说,直立行走区分开了人类与动物;而思考则彻底区分开了人与物。
五光十色的现代生活,使得人们再也无法安心于离群索居般的劳神苦思。科技的飞跃发展,让更多的生命沦为了机器的附庸。我们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我们究竟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没有多少人再去关心这个细枝末节的话题,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千篇一律的麻木面孔,就是步履蹒跚的雷同背影。
与之相比,我是多么怀念人类社会的蒙昧时代。那时的人们虽然面对自然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束手无策,但那一颗颗高贵的心灵却始终牵羁着宇宙的奥秘。在我们这个天涯咫尺的时代,不要说去牵羁宇宙的奥秘,就是举手之劳的仰望星空也很少有人做到。我开始相信执着于数星星的孩子,要比热衷于炒股票的大人知道更多的人世至理。
多一些追问,就会少一些疑困。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几千年来始终颠扑不破。无论科技再怎样的狂飙突进,思考永远都是人之于物的最本质区别。
(责任编辑:瞿佳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