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树嗅到春意吐出新芽的时候,它们还是光秃秃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奋力往上的枝桠让人联想起西方油画,再该添个哥特式的教堂,或者将亮度调暗,点缀三、两颗星星,把天空抹成深蓝。但是在想不出来,哪幅画上这样的枝桠上是有鸟窝的?在南方,我没见过这样的鸟窝。没有一点柔和、温暖的感觉、远远望去就只道那不是用柔软的枯草精细编制而成,应该是一根根干涩的枯树枝拼接而成。我怀疑,一个石子打去,它就会戏剧性地散掉架。这样一个东西架在树杈上却是奇怪得紧,至少我这么认为。平常从树底匆匆走过,都不会怎么意识到这些树的存在。但自从扫过一眼这个鸟窝,每次我走过,我都会有意无意地抬头,像是确认这鸟窝是否还在。这棵挂着鸟窝的树也因为这份抬头的牵挂而变得不同于其它。
人和物的关系真的很微妙,也许就在那一刻,之间就建立起了一种羁绊的关系,这也许是种束缚,但未尝不是人与这冷清的世间联系得方式。至少能让我们活得不至于太孤独。我是有点恋物情节的,我想。我会给我的玩偶取稀奇古怪的名字:“小葵”“脆皮”“小五”“豆瓣姑娘”“巧克力”……他们会得宠也会失宠。他们有的一直陪着我,有的被我狠心地送人,有的被放置在离我千里之外的地方。无论怎样,我爱他们全部。他们与记忆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们曾和我共度某个特定的时刻,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有他们的身影。谁陪我喝光了一个夏天的咖啡,谁是老爸掏钱给成年的女儿买的最幼稚的东西,谁是我死皮赖脸向别人讨来的,谁陪我挤过世博会,穿过上海弄堂,压过南京马路……它们也因为和我共度的这些时刻而变得于我不同。被我弄得脏兮兮的“小五”,流满我梦口水的“小葵”,被我用丝带“夺命”的“巧克力”……因为我们之间建立的羁绊,纵使他们再回到橱窗,我也有认出他们的自信。
人是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动物。想是在这太过相似的世界与人生中期待专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对人还是对事,这种专属特权不像是一个国王对其国家所有物的渴求关系,更像是一个孩子对宝贝的希冀。但如若没有缘分的话,不肯放手的我们会像孩子一样,哭着乞求得不到的爱,如若没有缘分的话,得到宝贝的我们也会像孩子一样,轻易舍弃再也得不到的爱。
我有时候也在反思,或许人类这种表面上的强势欲望是源于内心的恐惧。内外的不安定性加剧了我们对安全感、归属感的渴求。于是,我们需要大量地羁绊来突出我们自身的存在感,即使是超负荷作业。这样的人与人、人与物建立起的关系会不会有在这种盲目渴求中搭错线的?这样的羁绊会不会过了负荷临界点就会断裂?这样的羁绊能真的让我们摆脱孤独,还是徒增聒噪?思索后,我也没找到答案,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在孤独中好好维系这份爱。
(责任编辑:魏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