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古代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最高峰,一个傲视天下无出其右,轻吟低唱也显曲高和寡,仓廪殷实,礼仪晓于天下的太平盛世。它被千年历史暗茧孕育,一朝化蝶而美至极致,蹁跹数十载艳绝天下又转瞬消逝,只留下曾经起舞掀波撼动远空的史海余波冲振推搡着后世亦步亦趋地临摹它的存在。
盛唐气象,在宋元时期是一个文学批评的专业术语,所指的是盛唐时期的总体风貌特征。用极其推崇盛唐诗的宋代严羽的话说,盛唐诗的特征是“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后世的明清诗论家承其所说,将雄壮、浑厚作为盛唐诗歌的风貌特征,并称之为“盛唐气象”。
盛唐气象何以具有了这种特征,又何其深远地影响了后世呢?
盛唐气象雄浑特征的形成,用卡尔·马克思他老人家的说法,物质决定意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所以还是要从盛唐的社会背景说起。经过贞观、武朝的积蓄与准备,以庶族地主阶级为主的新的政治制度渐渐巩固,儒、释、道三教并立的多元意识形态渐渐形成,社会的物质财富大大充盈,周边的邻邦小国纷纷服膺。于是“烽燧不惊,华戎同轨;冠带百蛮,车书万里”(《新唐书·食货志》);“家给户足,人无苦窳;四夷来同,海内晏然”(《通典·食货》)的开元盛世便代表大唐帝国鼎盛之势乃至中国封建社会鼎盛之年而雄踞于世界的东方。在这样一个疆域辽阔、贸易繁荣、经济发达、科技先进的国家里,在这样一个政治体制完善、开拓精神责任意识深深植根、崇文尚武的时代里,在这样一个四海合同为一家,“万国衣冠拜冕旒”的世界里,诗人们大抵胸襟开阔,意气昂扬,希冀建功立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底气充足到了这种地步,出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这种“鲸鱼碧海”(杜甫《戏为六绝句》语)式的雄壮诗境便不足为奇了。当然也不能忽视了盛唐诗人对前代诗作风格的扬弃:盛唐诗人扫除了南北朝直至初唐时期的浮靡诗风,而尤其注意向汉魏古诗、乐府诗学习,继承了汉末建安时代清峻通脱、明朗刚健的特征,化为己用,终成博采万家自成一派的盛唐诗风。
谈及盛唐气象对后世的影响,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盛唐气象是中国诗歌文化的巅峰时期,正如盛唐是封建社会的巅峰时期,那是一种只能临摹难觅真迹的存在。但是临摹终究只是临摹,与真迹的风骨始终是欠了几分,所以在几番尝试赶超无果后,盛唐气象便被定位在了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上。那是唐以前千年无处可觅,唐以后千年无人可及的高度。它作为了一个诗歌乃至其他文化领域审美追求的典范,被后世长久地追求与向往,它蓬勃向上、自由豪放,兼收并蓄又雍容典雅的审美思潮永恒荡漾在了历史的湖心,我们后世唯有努力接近它,才能在身处它余波的浮沉中沾染它的气息,感受它高屋建瓴的审美文化浸沐。
盛唐气象便这样,一朝茧化蝶,长盛无绝衰。
(责任编辑:瞿佳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