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之后,春米临盆,在村里接生婆的帮助下生下一个胖嘟嘟的儿子。当接生婆把还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到守在门外的狗爷面前时,他高兴得几乎要瘫倒在地。这九个月来,春米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而这个儿子的到来让这个家变得更加完整。
满月那天,村里人都去狗爷家喝了满月酒,老四爷那天喝得最多,他醉酒之后踱到狗爷爹娘的牌位前,端着酒杯说:“你们看看你们儿子现在成家了,你们也有这个好的孙子,可以放心了”。
之后的十多年,狗爷他们家就住在这竹林深处的石板房里。春米和他们的儿子成了这村子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狗爷带着儿子练习枪法,上山打猎,一家人甚为幸福的生活着。
狗爷和春米都十分感激老四爷的恩情,每年除夕他们都带着儿子去给老四爷磕头拜年。他们儿子十七岁那年的除夕,一家人照旧去老四爷家拜年,四爷高兴地喝了很多酒,最后被狗爷扶进里屋安静的睡下了。大年初一,村里人都来请老四爷去家里吃饺子,却有先到者发现四爷已经安详地过世了。
初三出殡,老四爷唯一的儿子举着孝棍走在送殡的队伍前。狗爷则从家里背来了一头肥硕的野猪交给主事的厨师,对抬棺的八仙和吹打的乐师喊道:“我老四爷今天走了,这最后一段路你们要给我抬稳喽!吹响喽!忙完了咱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春米和儿子并排走在人群里,哭得也是甚为厉害。全村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悲痛之中。
老四爷死的那年,九十一岁,村里人都说是因为四爷一生积德行善,所以延长了阳寿。
半年之后,一个徽州风水先生路过我们的村庄,他可能是出自职业习惯,随手端起罗盘看了看河边一座新坟的风水,而这座新坟,正是老四爷的。恰逢此时,刚从地里回来的几个村民看到了他,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一段闲聊。
风水先生说,这坟里所埋之人一生必定行善,但后代人口不旺,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应该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媳妇。村民对风水之说总是深信不疑的,婚丧嫁娶、修房造屋或是外出办事都要请风水先生来掐掐时日看看朝向算算运势。他们听到这先生如此法眼高明,便簇拥着要先生在村里多住几天,他们顺便也有很多事情要请教。
风水先生在村上留了两天,每顿饭都有人争抢着请他,他也乐意为大家指点迷津。各家也知礼地随他一些份子。春米也知道这事,便赶来问了问儿子的婚姻和前途。先生要了生辰八字,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不再多说。春米苦苦求问,他只说了这孩子命怪,以我的修行还算不出来。
风水先生走的那天早上,是老四爷的儿子送到村口的,这时刚好遇到了从山上回来的狗爷,他们远远地打个照面。风水先生低头想了想,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这人应是孤儿且今生无后”。老四爷的儿子满脸狐疑地答道“可是他有儿子,就是昨天你没有算得那个孩子”。先生欲言又止,他嘀咕着:“这人的面相上是无后的。如果有儿子,那可能就不是他亲生的”。这句话被老四爷的儿子真切的听到了,他便也好奇的询问。先生说:“我们算命之人不可泄漏太多天机,凡事只是点到为止,更多时候当人面前不说其坏命,所以昨天我没有给那个孩子算,但我看他的面相,半年之内必有杀身之祸,而此祸还将殃及家人”。
送走风水先生之后,老四爷的儿子并没有将这些话传给狗爷一家而是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的过程于他而言便像是撒了一把辣椒堵在喉头。
春米呢?也在内心里惦记着风水先生那天的言行,微微有些忧心起来,但她也没有将这一切告诉狗爷,晚上睡觉得时候,她把狗爷抱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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