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沈桥远带着婉月给他的定钱给了老鸨,说要带她出去走走。鸨母一看那银子闪出的白光就定了眼神,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念叨——好好好!任由先生你了。
他依旧为婉月撑着那把绸伞,两人佯装无事地走在西湖边的石道上。婉月心里还是忐忑,她已经适应了这并不光彩但相对习惯的生活了。突然离开此地,不知道又将面对怎样未知的生活。人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又向往又恐惧的。沈桥远握紧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你放心,我带你会我的家乡於潜,在那里我们可以开个酒馆营生,一样可以生活得衣食无忧。我也不会和别人讲你的过去。最重要的是,你可以获得自由,可以活的开心。宛月将头温柔地靠向他的肩膀,她用眼泪和过去告别。
他们在西湖边越走越远,直到远离了怡春院。他便雇了一辆马车载着纱巾裹脸的她向着於潜狂奔而去,掀起的尘土将身后的夕阳染得灰蒙。
从此,镇上便多了一个叫宛月的女子,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她帮着沈桥远把红泥酒馆经营的风风火火。也只有沈桥远才知道为什么宛月善于斟茶倒酒,懂得拉笼男客。只要不太过分,他便是笑着允许的,还会在夜里搂着怀里的宛月说自己命好,捡了个好媳妇。宛月则是狠命地捶打他的胸口,嗔怪他把自己拐骗到这穷乡僻壤之地,但脸上却掩不住地笑起来。
六月四日晚,大雨突至,从杭州返回於潜的沈桥远被迫留在了距家三十里的藻溪镇。他站在借宿人家的阁楼上遥望於潜的方向,想念着在酒馆阁楼上同样凭窗而望的宛月。这晚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让她孤枕入眠。
这夜,酒馆里只有宛月,和睡在她隔壁客房的道士。这夜,天降倾盆大雨,酒馆外的河水猛涨到桥头。这一夜,宛月为道士准备了一桌酒菜,他连声道谢后风卷残云。这一夜,酒馆屋檐下躲雨的更夫看到了阁楼上的灯火突然熄灭,似乎还伴随着老板娘的哀嚎,只因伴着一道闪电和一声闷雷,他以为只是叫春的母猫……
六月五日,当早晨的阳光射进阁楼的时候,宛月将黑漆门板一块块地拆下放好,开始酒馆新一天的营生。桥下的涨水已经退去。一些被洪水带来的孤零零的斜挂在拦船石上。桥头的香樟树被枝叶被冲洗得鲜绿,几只初生的小鸟被母鸟带领着在窝边抖干翅膀上沾染的水分。只是雨后平常的一天,平常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宛月抬头看着穿过树梢的太阳,不热,但惨白的有些刺眼。她继而又把头转向桥远回家必经的桥头,她隐约看到墨桥上河雾里渐渐走来的桥远,她以为是梦,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然后,她撒腿跑向那个模糊的人影,一头扎进他怀里就死命地哭起来……后来那个更夫便常常向人炫耀,说他那天早上在红泥酒馆的屋檐下看到疯跑的宛月,两个柔软丰满的乳房甩的老高,他差点就想冲过去捏上一把。
那晚,宛月躲在桥远的怀里嘤嘤地哭了一夜,说自己担心他路上遇见洪水,所以担心地哆嗦了一夜。桥远把她搂得更紧,说明天就要成亲了,不要哭,要开心一些,将来还要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呢。宛月听完这句话就突然僵了身子,闪电般哆嗦了一下。她看着桥远狐疑而又关切的眼神,说没事的只是有点冷。
他们成亲的那天,镇上的男女老少都前来道贺,贺礼摆满了阁楼上的半间房子。桥远吩咐店小二备足了酒水,穿着一身喜袍的宛月轮桌敬酒,招呼大家不醉不归。道士卖力地为他们主持着避邪祈福的法事,舞动的桃木剑和念叨的符咒将婚礼搞得更加热烈。桥远很是高兴,拿了一袋银子作为答谢。道士推辞说,我在此叨扰多日,承蒙你夫妇二人热情款待,已是感激不尽,怎能再受你钱财。既然你们这般深情厚谊,那贫道就待一年之后再来此地为你们的孩子做法祈福吧!他说这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光是盯着宛月的。宛月目光落到别处,已醉眼朦胧的桥远还是带着笑意。
法事完毕后,道士陪着来客互敬了几杯酒,拿起褡裢就要上路云游了。宛月跟桥远说,你先陪客人,我去送法师,便提裙追出门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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