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思君河。
河流穿过悠远的想象蜿蜒着伸进重重青山,像篱落的故事一般悠长没有尽头。河里的水不像流过的泪一样清澈,它浊黄,只为掩藏一个秘密。枯水季节,那些光滑的河沙像数不清的珠玑平整地铺在河床上,一直绵延,一直安静无声。
篱落的故事是清澈的。
篱落的心事是润滑的河沙。
无论什么样的天气,只要故事苏醒,篱落都会沿着河床逆流而上,似乎像在寻找什么,他想,上游的上游,或许源头,应该是清冽的,所以,他像一个巨大的符号寂寞地行走。
1 篱落梦见自己的头发变得一片雪白,用梳子一梳,就一撮一撮地脱落,在地上堆得像纷乱的雪;而且牙齿也开始摇动,脱落,然后满口都是鲜红的血,不小心咽下一口,一股血腥味呛得他直想呕吐。往外吐,地上的白发又被染成一片血红。篱落不相信自己会瞬间如此苍老,想要去找镜子来看个究竟,头顶却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屋顶倾压下来,墙壁轰然倒塌,篱落在潜意识里感到不妙,本能地寻找门口,夺门而逃,他逃出了梦境,惊醒过来,满身都是淋漓的汗水。
B 篱落在河岸行走,大雨倾盆,思君河动荡不息。
2 夜色裹着人潮涌向教学楼出口,夜风钻不出人的密度。朋友们将篱落遗留在人堆里,篱落的心情是一朵夜来关闭的夜关门。
篱落的叹息在人流中流失。
终于有举足的空隙,篱落想要横跨过去,刚抬起脚来,“嘟嘟”两声车鸣将他的腿生生拉下,篱落回头一看,见一个留着长碎发的女孩正笑得星光灿烂地骑在摩托车上,车头已经挨上他的屁股了。很久很久以后篱落问她当时为什么发笑,她飞扬跋扈眉飞色舞地说,就是看到篱落惊得像只惊弓之鸟般回头的样子特傻特好笑,而且,她说,在拥挤得水泄不通的地方骑车特好玩特刺激,就像弄舟从芙蓉丛中穿过一样令人赏心悦目、兴奋不已。她说着,有种抑制不住想要狂奔的感觉,迷死人地莞尔而笑。
可我当时跟个丈二和尚似的,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很久了趁机向我抛媚眼传情呢,或者是与我前世爱恨纠缠不清准备加足马力撞死我这个先锋青年,所以才莫名其妙地坏笑、邪笑、奸笑。篱落靠在教学楼干净的阳台上,望着明亮的阳光这样对她说。“别臭美了,撞死你这样的臭虫倒脏了我的车呢,太不合算了!”她掉转头,走进教室,丢下这么一句话。
面对她的蛮横篱落无言以对。
篱落掉进那双星子般的眸子里,他在那双眸子里打开了记忆:
正在横穿街道时,篱落突然被一种极致的美吞噬。一个打扮与身段完美结合无懈可击的女孩在车流中款款而来,那种拔地而起的美丽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双眼。篱落的审美一直是一种病,对一切高雅脱俗、精美绝伦或者残缺不全却又韵律和谐的东西如痴如醉,那一瞬,他以为那女孩是仙子误落凡尘,对她无限神往到叹惋不息,竟然忘了自己正走在大街之上。一辆出租车迎面冲来,碾碎他的感慨也几乎碾碎了他的生命,当他魂兮归来,万分火急地堪堪让过车子时,才恍然意识到,哇,好险!唉,红颜祸水啊。可是越过街道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渐渐走远的女孩,他觉得,她的背影的每一分每一段都是一位艺术大师精雕细刻出来的,美丽得让人颤抖。
又是几声“嘟嘟”之声,篱落才如梦初醒,于是赶快横跨一步让出路来。女孩的脸上笑意更加明艳。篱落觉得自己如此“好色”,简直像一匹饥饿的狼。看着女孩笑意盈盈地随流而去,他想,自己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怎么老是魂不守舍?
很久很久以后,女孩问篱落当时为什么痴痴呆呆的,是不是她实在美得摄人心魂或者她的笑容实在令牡丹失色魅力无穷。篱落研究着她那永远得意忘形的表情说,你过于自信了点,我只是习惯审美,你拥有某种隐藏的美,不过是我审出来的,要是别的人的话,当时肯定晕死在当地了。
什么什么,什么叫隐藏的美?我没有显露的美吗?什么叫别人当时晕死在当地?女孩气势汹汹地逼问过来。
不过,我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你。我遭遇过一双眸子的袭击,又大又纯澈如泉,一刹那的回眸在我瞬间的审美后铸成了我永恒的记忆。篱落背靠着阳台,望着女孩善变的脸说,当我回头看到你的眼睛时,我发现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极其相似,所以才差点被你撞死,不过清名是被你毁了,要是别人看到我当时的神态的话,还以为我是个西门庆一样的好色之徒。
“哼,可我对你毫无印象。“女孩双手抱在胸前,甩了甩飘逸的秀发,轻蔑地说:“不过像你这样既不是帅哥,又是个穷光蛋的无名小卒,我怎么会认识呢?”
篱落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暗淡无光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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