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我以为,剑已封尘,刀已入鞘,纸已入阁,笔已入椟。
我以为,从此便可以暗淡下刀光剑影的杀戮,远离开鼓角争鸣的战场。
我以为,自此便能辍耕笔上,自此便能回到草原,信马由缰。
我以为,世上再不需要剑的锐利,笔的锋芒。
我以为,我已不再,将他乡做故乡。
PART 2
然而,他们在说,看啊,那是我草原上,最勇猛的儿郎!
然而,他们在讲,瞧啊,那是我边疆上,最英明的武将!
“征战沙场,征战沙场!"
他们举起刀来,映着脸上的光芒。
“开拓边疆,开拓边疆!”
他们抽出剑来,沙沙作响。
PART 3
“不——”一个声音在我的脑中拉得很长。
“不——”一团火焰在我的头里划出闪亮。
你们忘了?我不能忘!
那个被战马挤下山涧,白裙子的姑娘。
她又坠落,她又坠落,撞碎我的梦乡。
她又呼救,她又呼救,刺痛我的心房。
你们忘了?我不能忘!
那些被战火烧毁的厅堂,
那些拭泪离乡的大叔,与大娘。
我们的家乡,和它们多么相像,
我们的父母,年岁也该与他们一样少长。
PART 4
但,大汗在祝酒,脸上满是荣光,
但,大汗在祝酒,他手指的地方,地平线延伸出千万里长。
“那该是咱们的家乡!”吼声在朔风中张扬。
“那就是咱们的故乡!”呼声在大帐中回荡。
东南方!那里有肥壮的牛羊!
东南方!那里有可人的姑娘!
“东南方!东南方!”将士口中也是一个声音在响!
舞女上殿,飞舞起如血的衣裳。
觥筹交错,激荡起似血的壶浆。
是你们太张狂,还是我太迷惘?
PART 5
我望着漫天的星光,
闪烁的,可是我兄弟的魂魄?
跳动的,可是我手足的遗殇?
我该用什么方式,迎接明日的曙光?
是否有什么方法,能找到摆脱战乱的希望?
我迷惘,我迷惘,
我希望,我绝望。
我扶着挥动了百里的马缰,
怅望,怅望。
PART 6
那草原上怎会有火光?
我赶去,只看到一场,还未冷却的死亡。
他,正在暗淡的眼睛,是深沉的忧伤,
她,已经停转的明眸,是无尽的绝望。
少女,躺在少年的胸膛,
正演绎着,世上最断肠的梦魇一场。
熄灭了,那微弱的火光,
吞噬了,那血染的衣裳。
我究竟击败了谁?
我究竟在拯救谁?
回答我的,也许只是孤寂的苍茫。
哼,最勇猛的儿郎?
呵,最英明的武将?
他必是,世上最凶残的狼!
他必是,嘴里淌着同伴鲜血的,狼!
PART 7
拔出马上的酒囊,
痛饮那苦涩的酒浆。
驾!向着我心驰已往的北方!
驾!朝着我日思夜想的故乡!
“驻马!”第一道关隘守兵的喊声震天响!
“驻马!”第二道关口守军的火把冲天亮!
“嗖!”弩兵的梆子响,箭雨如狂。
“杀逃兵!杀逃兵!”马蹄飞溅,战鼓激荡。
为什么不辩解,说你只想衣锦还乡?
为什么不辩解,说你家里有多病的爷娘?
何苦一夜锦帽貂裘,一夜叛军降将?
不,我也许,只是不想,用谎言玷污梦想。
不,我也许,只是不想,用谎言掩盖渴望。
PART 8
晨曦在河水中流淌,
大雁在天地间翱翔。
再过一天,就能洗去杀戮的信仰,
再过一日,就可散尽满目的忧伤。
仿佛,可以摸到了,久别儿女的脸庞。
似乎,可以闻到了,后园花草的芬芳。
又是黑夜了,星又闪出它的光芒。
可为什么,映入眼中的,只有灿烂的悲伤?
PART 9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可迎接我的,竟是冲天的火光,杀戮的战场!
“西北方!那里有肥壮的牛羊!”
“西北方!那里有可人的姑娘!”
“西北方!西北方!”那战士口中也是一个声音在响!
“那该是咱们的家乡!不,那就是咱们的故乡!”
“驻马!你这叛国的降将!”身后喊杀声近的难以想象。
“驻马!你这西北部落的蛮莽!”身前的喊杀声响得令人发狂!
身前一剑,刺入胸膛,
背后一刀,扎透心脏。
原来天下,只是被玩弄于股掌,
原来天下,只是你争我夺的坟场!
喊杀声又起:“西北部落受降!”
喊杀声又起:“东南部落受降!”
又是一座坟场,又是一座坟场,
何时天涯响起的,会是止战之殇!?
PART 10
——我以为,剑已封尘,刀已入鞘,
我以为,自此便可以回到草原,信马由缰,
我以为,我以为,我终于不再,将他乡做故乡。
(责任编辑:丁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