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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凡语】香蕤(十八)

2009-11-03   作者:本站原创   来源:   点击:  

第十八章

1

雨荷嚷求父亲出府探望姑母的那几日身体感到比以往都顺调,只不过回来的路上不幸遇上了马贼,眼见到了淋漓浓稠怖人眼目的杀戮,回来的几日心里像是堵了泥块,每每见到挎枪执刀的侍卫从身边经过就会有股恶心呕吐的感觉。可从母亲欣慰的眼中可以读出,自己的身体是却有好转了,只是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好像是有人禀报说是京城萌生叛乱的那个午后,又好像是自从家里新来的那个跛腿的男子开始执掌林府的军械事务之后。雨荷也分不明白了,恍惚之间又想起前几日被调遣进京的先前那个李姓的管家,好像印象当中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痕迹,就像一盘在散沙上画作的肖像一样被风滑平沟隙便平整如镜,再难回忆了,只是他整日劳碌奔忙为自己抓要点的身影仿似还历历在目。“早说过那药喝着不会管用的,那走掉的李总管怎么也想不到自他走后我会慢慢地好起来,也苦了他这多年来的操劳,再见到他时我会亲自告诉他我是不治自愈的,看他能变出什么样的面色。”雨荷说罢,呵呵笑起来。“是啊,小姐,看这春园里有了你的身影,整个府中都活泛起来了,在每个人的脸上我都看到了欣喜,自我服侍小姐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呢……”珠儿挽着雨荷的胳臂漫步在林府的翠红嫩绿里,嗅着满园的嬉闹春意,满心的舒畅轻快。

没走几步便又见到了那个整年在府中打扫园径路面的蓬首老头,旁边依然不变地摆着三个蓝帏蒙了半边的鸟笼,雨荷认出其中有一只画眉,一只黄雀,另一只却不曾见过,雨荷觉得有趣就拉着珠儿跑到了前面。老人见到林家的大小姐竟然跑到了自己的跟前,就慌忙立了手中的敝帚做起揖来。“这只是什么鸟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雨荷掀过蓝帏仔细地瞧着问着老者,却没有听到答复。雨荷站起身来,“难道你不会说话……”老者窘在一边,眉目里战战兢兢,默不作声,俄而又用手指着自己的咽喉朝她微笑起来。“小姐,不要理他,他老糊涂了……小姐,你快过来看哪,那荷园里的锦鲤都浮到水面来了!”珠儿拉着雨荷离开老者,雨荷从老人那一瞬间的眼神当中仿似看见了些什么无于言表的东西在迅猛地流动过去,转瞬即逝。

雨荷的心里一直蹊跷着猜不透这老人的来历,好像自自己记事以来便在院中有个篷头搔首的老人整日提着三只鸟笼打扫着秋冬的落叶还有春夏的缤纷落英。晚上吃饭的当口里,雨荷问过父亲林士骏这老人的来历。林士骏神色肃立了一下,转而又变得柔和,问雨荷怎么会想到问起此事?雨荷说只是好奇罢了。父亲却没有告诉她什么,只是对她说就是一个扫地的老头嘛,有什么好问的,以后不要再去想那些庸人的事情了。便顾自嚼起了饭菜,嘴里啧啧地响着。雨荷看到父亲的眼睛里好像有无尽的秘密隐藏着,深不见底,刚打开的缺口又被迅速掩盖。雨荷心里思忖着,却解不开这个结扣,想象着家里还有什么隐情瞒着自己吗?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也不曾知晓家里多余的事情,既然遇上了这般怪异的事情我定要搞个明白。

一日晚上,有年长的女侍来到雨荷的闺房来替她更换春季的被衾,转身刚要离去却被雨荷唤住,“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我只有一事相问,你能如实告诉我吗?”雨荷眼里闪着光晕。

“小姐尽管说……”女侍看见这自小便看着长大的林家大小姐,亲切地回道。

“每日在府中打扫碎屑的老者是谁呢?怎么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雨荷急切地望着女侍。

“这个——”女侍仿似被震了一下,“这个——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嘛……谁会管他怎样呢?小姐,你是怎么了?”

又是跟父亲一样的揶揄应付的答复。越是这样,雨荷觉得这事便越有隐匿,所有人都在假装着,软问不幸,雨荷就试起恫吓来,“那老人到底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便可,我是不会传将出去的,若是还在隐瞒什么的话,明天你就不用在这里侍候我们了,还是回家会清闲的多——”

年长的女侍见到雨荷真的动了肝火,就用余光瞄了一下四围的窗子,扔下一句话就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他原先也是这府上的管家……”

雨荷心里一骇,管家?家中的管家?雨荷又回想起那三个揭开半边蓝帏的鸟笼,那柄枝叶全无的笤帚,还有那一抹指着自己咽喉露出的曼妙叠着重重意蕴的微笑,陷入沉思。

林夫人拗不过女儿的再三纠缠,就只好告诉她了零星半点的事情。她对雨荷讲到这个老人的一些过去,像揭开尘封已久的一段泛着黄渍的历史,她跟雨荷说,这个老人确然是府上以前的管家,自己嫁到林府之时便是他忙里忙外的,就像是在料理自己的家事一样尽心稳然。还说,自你降生之后,这管家便又欢欣起来,把你当成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照料,还专门走出林府让人黄龙镇上的艺人给你做了数件的玩具布偶供你玩耍,那时你经常哭闹个不停,只是一见到飞落枝头的小鸟便会欣笑起来,于是又会常常带来装在笼子里的小鸟放到你的床边,伴你入眠,只是……

雨荷看见母亲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在那个李总管来到家里之后,他便变成这个样子了,第二天,人们见到他时,他已经不会说话了,就这样一直到了今天……你父亲禁止所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否则便会受到严惩……”

林夫人望着女儿充满忧悒的眼眸,问她,“荷儿,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此事呢?可断然不能再问你父亲了……”

雨荷没有言语,拨开冻土的流光,雨荷在想象着那个老人在多年前的那水般流淌的光景里是怎样欣喜地怀抱着翩翻呢喃的舞雀穿过花间语笑来到幼小的身旁,自己又是怎样的见到那个男人后露出咯咯不停的笑声。时光流转,一切变得黯淡下来,雨荷望着窗外的满目阑珊,泪水滴落下来。

“母亲,答应我,当他离开林府的时候定要给他最最丰盛的礼遇……”

林夫人坐在床边看见雨荷泪眼朦胧,仿似也触痛了自己心底里的那段记忆,觉得这疏狂的人生你不知不觉间便会坠入一潭憔绪之间,不能自已。

2

那晚见到的蒙面刺客成了雨荷以后时日里心中无法抹去的咒语,每日每夜引着自己的心绪四处的飞扬。站在高耸的闺楼上,看着近处的金谷园林,还有远处的平康巷陌,触处繁华已成诡谲,府外的灰黄街道上游魂一样走动的人们让雨荷看的心里满是悲戚。觉得自己都是与他们一般的生命却整日的锦衣玉食,朱门一隔两重天,或许,他们连林府里盛酒水的玉壶都没有见过,而不几日便由仆人扫门儿出的因托将不善而打碎的琉璃器皿却比比皆是。我可以整日看着园林里的金鸡芥羽,赏着无尽的杏荷艳暖,荡着秋千等待着明日的荣华继续,而门外的人们却只会在栉风沐雨当中哀求困世的终结,每日里都在期待着自己的生命不要越过那道罹难的门槛。或许他们苦难低卑的面容下都隐藏着一个个欲念,站在微风和煦的田野上看着满眼的麦苗茁壮的成长,或者是在衣食无忧的时候带着儿女挤在街头听一段惹人欢愉的戏段子。就像自己心中的欲念一样,那深藏在心中的侠义公子,音书无个,那个黄昏她独自等待在暮色四合的黄龙街头,背后是由破落的罗刹庙宇里刮出来的带着细微尘土呛着喉咙的风,琳琳飒飒,也捎去了少女心中的芳菲。

他难道心若冷冰吗?还是个薄情郎?还是,还是只是因了我们都是相错的过客,没有眷顾回旋的余地了呢?

其实,雨荷心中一直在重复想象着那个头戴斗笠蒙面的男子,仿似与那晚出手相救自己的俊逸公子有些许的相似,那背影,那不多的言语。是不是他呢?竟然还与家里的军师好像还有些牵扯的关系。雨荷心里纷乱着,茫然无序,像乱麻一般无法理出个头绪。忽然,一双草鞋从脑海中闪着耀眼的光亮攒拥出来。对了,那双草鞋,在那黢黑的深夜里借着火光看见的那双草鞋,在尘土扑扑的山路上踏着月晕一路无声的草鞋……难道真的是他?

雨荷眼中有着毁誉参半的色泽,她知道自那晚过后,府中大骇,翌日便将守卫不慎的十个将士处死了,首级被挂在通平门的墙头上,还张贴出了缉捕的告示,父亲以重金悬赏缉拿。

他现在会是在哪呢?还会再见吗?

坠髻慵梳,愁画蛾眉。雨荷心里凄然着,身上着着轻纨却觉得衣服沉重,望见眼前的密树苦落着阴薄,独自憔悴起来。珠儿都劝她回房休息多次了,也不曾发觉天边云聚,挟了暖阳,一霎微雨洒在了庭轩旁的槛菊之上,打落无数飞尘。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蒋予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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