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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凡语】香蕤(十九)

2009-11-03   作者:本站原创   来源:   点击: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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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钟离对于自己能够被林士骏赦免的事情,心里一直裹着个谜团,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当日里被俘的镖师们都被押送到了南平城枭首问了斩,仅仅剩下自己被留在了府中做了杂役。他没有深究这些事情的原委,只是当自己的双脚第一次踏在林府那镶着大理石砖面的院径上时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离那快要老去的梦想已经不远了。因此,后来,因为僭越提了几条关于管理黄龙镇的几条建议被林士骏赏识,在之后的时日里逐级连升,最后成了都尉的军师一事,亦是在情理之中了。只觉得,属于自己的梦中的生活开始照进了现实,过往的就一带而过,不需再去理会了。

只是,在慕钟离心里又多了一桩心事,便是这府上的千金,林雨荷。自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位病体羸弱,却举止醇雅,貌若天仙的林家大小姐的时候,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也琢磨不透为何每次路过小姐的闺房下面,听到那婉转的柔韵飘到耳畔的时候,为何心里总会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留恋,总会慢下脚步细细地倾听那音律里的感伤和憔悴,移情易景,有时竟然也会滋生出忧郁来。有时见到小姐的丫鬟在暖日里推开窗扉,隐约间有小姐顾盼的身影停留在闺楼的栏杆上,慕钟离便会倚在远处的花丛旁向上偷偷地观望,害怕让她瞧见自己的窘相,却又祈望着哪日能够与这女子促膝而坐,一起唱起清和的曲子,望极春浦,让她少些感伤,少些断肠。

后来,府里让他去帮着小姐抓药,每次的方子都会经过他的双手,斤重的药引子提在手上,慕钟离总会有说不出的幸福感觉,仿似在贴心地照料一个女子一般尽心执着。每次从李总管那里接过药方,慕钟离都会小心翼翼地折进胸襟,而后会将提来的药材谨慎地熬成细腻温热的汤汁,慢慢地托给服侍小姐的丫鬟们。这些流程都做得贴微,慕钟离也一直期盼着小姐能够尽快地好转起来,走下闺楼,不再守着罗帏,终日愁苦凄然。只是,慕钟离的心里却没有得到半点的安慰,因为,这整日的贴心治疗后,林家小姐的病体却没见什么好转,好像这都是旷日持久的事情了,当然,也不见得小姐可以欢快地走下楼来,翩跹身影,踱步满园春色之中。

直到京城出了乱事,黄龙镇大部的人马都被差往了京畿之地,连那李姓的总管也都被调出了林府,府中少了管家,所剩无几的军队里也就没有了管理库械的人,因为这两项差事一直以来是只由一人掌管的。那李姓的管家临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慕钟离一定要按照药方上列举的药目抓药,不能随便更改,否则,改日回来后拿他试问。

后来,林士骏将一张挂着红穗头的橙黄的械库令牌扔在慕钟离所在的下人偏房的桌子上,铮铮作响,告诉慕钟离,从今天起,你就代理着总管的职务吧,见你也是个明智聪蕴的细心人,也懂些武艺,今天午后我会差人另给你安排一套住处。直到慕钟离亲手摸了那橙黄镀金的械库令牌之后,冰凉的气息由手脉经络传遍全身,才猛然间惊醒,原来自己已经在可以往上攀登的云梯之上了。

2

就算成了林府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总管,慕钟离也还是隔几日便亲自去给雨荷抓药。不过,小姐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抓药人身份的变化而有什么好转,偶尔听见深夜里或是笼雾的清晨从闺房里飘将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慕钟离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也会有些许的无奈涌上心头。这是何等怪异的病症,如何这多年的金汤妙药也不能使她好转呢?慕钟离拿出怀中的药方子仔细地端详起来。看见上面列有水牛角丝,有僵蚕、丹皮,有生地、麻黄、桂枝,还有虫蜕、防风、丹参、茜草、苦参、甘草,等等。都是一些治疗风寒的药材啊?为什么吃过药以后小姐每见朝露暮雨还是浑身痒痛难耐呢?

忽然,慕钟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什么?香蕤无钱?香蕤还能留作药用吗?海阔担心起来,因为之前自己年龄尚小的时候曾经听父亲讲过,有这么一种花卉,周身红碧剔透,有着像血一样猩红的花瓣,花汁入水却殷红消隐,无色无味,是每年上供到皇家以供炼制仙药用的灵草,只是这般的仙草却是有着剧毒,不食之,只嗅其香会有恍若真实般的梦境出现,会让人忘掉过往中所有忧伤的记忆,若不慎食之,定会过一时三刻而亡,亡后尸体不败,若生者安眠。

这般灵异的花草还能用做药引?好像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上供皇家用以求仙问道的香蕤还能有驱寒止痒的功效。慕钟离之后问过药铺里掌柜,一个与千百种药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人,老人只是摇摇头说,这多年来都是林府里都是用着这个方剂单子,很少有过更改,早先的时候我也纳闷过竟然还有用这香蕤熬汤治病的方子,只是没听到饮用的患者有过什么特别的不适就只好按方抓药,没有多问。

慕钟离问老人,这香蕤花不是有毒性吗?为何我家小姐每次用完药之后虽病症没见什么好转,但也没见到生命有过什么威胁呢?老人答他,或许是方子里的其它药材中和了其中的毒性,香蕤的作用变得柔顺下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香蕤花却是一种怪异也难以驾驭秉性的诡异之草。慕钟离将老人告诉的话语周而复始地琢磨了良久,便独自做了一个决定,将药方中的“香蕤五钱”的字眼抹去,告诉老人今天只抓以上的药剂。

只不过是个测试而已,却出乎慕钟离的意料,雨荷喝完更改后的药汤之后竟然精神焕发起来,见到过来接药的丫鬟喜悦的神色,慕钟离问这小姐的病最近如何了?丫鬟兴奋地说,小姐好像一夜之间摆脱了病魔的困扰,昨晚的雨夜竟然没有病痛来袭,真是好生奇怪,或许,小姐的病是要真的好了呢!慕钟离眼里一闪,好像发现了一个尘封良久的秘密,让它拨云见日,重现了光彩,裸露在现实之下。只是,这背后的真正秘密却无论如何也猜将不透了。还真的是这香蕤花在作怪吗?又是谁会如此的阴险狠心吗?慕钟离断定是林府里的某个背着沉重阴谋的人所谓,是林士骏吗?又好像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女儿奉为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已经为她的病痛心疾首这多的年月了,岁月坎坷落在脸颊上的皱纹里也能见到女儿的不幸留在上面的沧桑,应该不会是他,那该会是谁呢?妒忌她的丫鬟,抑或是那个有着阴郁严苛面容的李管家?海阔一一在心里思忖着,确定不下答案来。然而,现在小姐熬苦的岁月就要终结了,自己心里也满是欣慰,那就不要多想些什么早就埋下的阴谋诡计了,事情应当结束了吧,只要让小姐平日里再多加小心便好了。找机会一定得告诉她事情的原委,慕钟离告诉自己,这会让自己真正地感到满足。

至于那天傍晚,服侍雨荷的丫鬟珠儿转告慕钟离说小姐要见他,慕钟离心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惊讶。雨荷要见我?单独会面?慕钟离将手探到腰间,摸到那块橙黄冰凉的械库令还悠在那里,像他的心一样有着舒逸的姿态。

春园蛩音鸣咽,烟水满绕,暮莺和着腻云一一归巢,火红的烟霞锦绣着园里的万般风物。慕钟离见雨荷一人俯身用手抚着软碧的荷叶,裙带轻轻坠落,闲情悄悄。只是走近后才发现了她眉角上的一丝惆怅,是在对景伤怀吗?慕钟离一揖,“小姐,有事找我吗?”

见到慕钟离走到身边,雨荷站起身来,对过眼神,“穆管家,这多时日以来多谢你为我的牵挂忙碌……”

慕钟离心里又紧张起来,难以控制的心悸,抛夺开眼神,“小姐多心了,那都是在下的分内之事罢了,小姐的身体日渐好转,应是林大人的仁义之心感动了神灵,又还给了小姐应有的福祉……”

雨荷从凝注愁云的面容中挤过一丝包容万千的笑声,“不要提我的父亲,我知道你们居坐高堂的这些人平日里是怎样对待城中百姓的……”

慕钟离被这笑声牵出了浸在空白中的悸动,不安起来,小姐为何要如此说呢?“小姐,你是……”

“我想问你,你见到府外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布衣吗?你见到他们的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吗?你见到过那便也的饿殍哭喊吗?要知道你们的位置,你们在这整日的治理这个镇子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飞云黯淡夕阳间,泼下几片凄然。慕钟离看着眼前满是怒愠的雨荷,这突然的问难让自己猝不及防,想这小姐原来不是来道谢的,心里乱糟起来。

“小姐,你不懂的,这是一条只有统治和政治行走的路,没人会把这个镇子换个模样的,我想,假以时日的话,人们会好起来的……”慕钟离觉得不应该给身旁的这个女子讲太多的道理。

“假以时日?呵呵,假以时日。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毫无尽头的渴盼当中落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难道他们的性命就不娇贵吗?为什么等待死亡的不是我们呢?荒灾的年月里去赴死的只能是他们吗?为什么他们的性命就如此的贱薄?”雨荷迫切起来,字字句句闪着怨恨的光渍。

原本等待着轻言交谈些闲情的相遇,却闪进了忧患的沼泽,慕钟离局促起来,“小姐,你不懂的……”慕钟离想尽快脱去这没有丝毫安慰的交谈,心里凌起一丝痛楚,侧过身去望着满塘的荷叶随着夜风摆动着渐趋消隐的身影,“小姐,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刚要离去,慕钟离听到雨荷又问,“那晚,那个蒙面的刺客你是不是认识他……”

慕钟离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雨荷会问起海阔来,脑海里浮过以往和自己相依为命的那个男子的音容笑貌,又是一阵钻心的痛,“这个……”慕钟离忧虑着。

“难道连这个也不能说吗?”

慕钟离不想再让自己假面的冷峻伤害身边的女子,新潮平静下来,思绪慢慢地流淌出来。

“他,他是我以前的一个兄弟,和你一样,是一个善心的人……”慕钟离眼里飘过忧郁,没人能够发觉出那些凄凉,“兄弟?呵呵,或许,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他现在在哪?”

慕钟离想起那晚海阔离去的身影,像刮过身边的风一样变幻没了影踪,只给自己留下一句刻伤了心骨的话还有无于言表的伤痛。“不知道,捕快没有找到他,我想——他早晚会再来的——”

慕钟离挪开步伐,心里像住进了一个巫者,纷屡乱舞,在周身施播着咒语,所有的血液都不得安生。

“你们就继续做下孽障吧?那些冤死的鬼魅早晚会回来取你们的性命,你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些苦难的人们没法营生,你们也必得以血赴死这世界才会平安下来……”

慕钟离听着雨荷悲愤交加的诅咒变换着难以承受的语调像箭矢一般朝他射来,背若针毡。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谁能屈指猜出这般原本隐着暖意的落日余温却被时间托成了断落冷却的沉沉冷冽。海阔?流民?血和死亡?或许,我真的会不得好死……慕钟离悄悄默念着一些伤怀的字眼,心头满是萧瑟。

有日,一个神色慌乱的衙役禀报林士骏说在距黄龙镇以南几十里远的一处深藏在密林中的盆地里发现了大片的香蕤花地,比北山上官地里种植的面积要大上百倍,不过那里住着个武艺高强的男子在那守护着,众人难以近身,那人像是一个有着无穷的仇恨的疯子,杀人不眨眼,在派去的官兵最近的一次采撷中刺死了我们多人,其中有位知情的将士说与多日前夜入官府的刺客有些相似。问林士骏该怎么办?林士骏微微颔首说道,现在京畿戎乱,还是招兵买马供应保皇的军队要紧,先将那事搁置一段时间再说吧,还说现在府中已经加紧了守卫,像是备上了天罗地网,量那刺客也不敢再来了,以后你们也就先不要再去那香蕤地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过段时间再去对付此事吧。那禀报的衙役听道林士骏如此将事情敷衍下来,也就悻悻离去了。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蒋予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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