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对面的山口,在寒风中,伴着路旁摇曳的树枝,瑟瑟发抖。
门前院里的老妇人已经坐了一晌午,夕阳西下,落日在重山之巅似停似走,屋檐上的某个角落还散落着残阳的余晖,像是憋足了它最后一口气,温暖着冰凉的老房子。老人似乎并不对这夕阳最后的馈赠感到欣喜,她的眸子始终望着对面的山口,紧盯着,偶尔眨眨眼,一动不动。
风刮得越来越大。
院子很小,被岁月的风霜磨平的泥地显出些小坑,泥地有些软,看似几天前下过雨,在不经意的小缝里,还有几株小草在顶着,拼了命似的顶着,毫不示弱。老人坐在院子中间,很是显眼。花白的头发被风揉得乱糟糟的,偶尔一片叶子恰停在老人头上,刹那间,便又去了远方,也许它不想走,极力揣摩揣摩老人的心思,只可惜拗不过风。
老人蜡黄甚至有些发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数不清有多少条,怕是很多年了也没有人会去数。她眉下一双坚定的眼一直盯着山口,时而闭上眼睛许久又突然睁开,就像小孩子期待看到礼物那样,可是山口还是那样,什么人也没有,老人的失望又增添了几分,但愿她等待出现在山口的人不要将失望变成绝望。老人叹口气,耸耸鼻子,抖抖肩,又将双手往对口的袖子里伸了伸,继续眺望着。
也许是被这呼呼的大风吓怕了,家中唯一的猫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安详得躺在老人脚边,躲在了门栏下的方石块上,蜷缩着,闭着眼。大风将老人的衣角拂起,看得出这衣服是经历了一些漫长岁月的,深蓝的粗布上还嵌着些朵朵已看不出颜色的小花,左肩上的一大块补丁又破了,领子上早已生锈的暗扣也坏了,扣不上,便散开着,露出老人粗糙黝黑的皮肤,显然是历经沧桑的。
夕阳早已完全去了山的那边,天色又暗了一些。老人坐的竹椅不时地发出吱吱的响声,仿佛是在喃喃自语,替老人诉说着什么。
老人黑色麻布裤子下穿着一双布鞋,鞋边已经被磨出了许许多多的线头,裹挟着泥巴,散乱着,那右脚上的鞋带还是接上去了一截的。她凝望,面庞沉淀着岁月撵过的印迹,是艰辛和对晚年孤苦生活的无奈。老人将双脚相绕,脚尖点地,两只脚底都沾满了泥,湿湿的,如此强劲的风刮不走,死死得镶嵌着。
风继续肆虐着,那只孤独的猫已经回屋了。
连接对面山口的路通向外面的世界,山外之山,路穿梭其中,很少有行人,有的只是扛着锄头去田间劳作往返的农民,至于山外的人,还记得这条路吗?还记得那间老屋吗?还记得门前苦苦等候的眼神吗?也许记得,只是他顾不得想起罢了。
夜幕渐渐逼近,夜空中没有点点星光,天黑了,老人仍然坐在院前凝望着山口不愿离去。狂风在山间呼喊着,怒吼着,咆哮着,老人的眼里留下了凝重。屋檐前那盏暗黄的灯整夜亮着,那是老人专程亮着为远方的人儿照亮回家的路吧。
山里,有个家,一位老人屹立在风中,守着……
山口,依旧没有人影,只剩下个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