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桐树叶还在风中哗哗作响,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男孩熟练地一把按住一只,黝黑的手指紧紧捏住它粗纱般的翅膀,不让他有任何挣脱的机会。男孩笑了,为胜利欢喜着。大虫那六只细脚慌乱地舞动,看样子是急促地想要抓住某一根救命的稻草窜进密林子里。男孩兴冲冲跑回家,向母亲展示着他的战利品,眼神里流露着藏不住的喜悦。屋檐下的燕子飞来飞去,不知为什么忙碌,是为了他的孩子吧。
仲夏的傍晚,热气还没有丝毫褪去的意思,炙烤着人心。男孩把大虫放在盒子里便与母亲一道下河了,挽起了裤边,溅起的水花轻拍着男孩黑黑的皮肤。母亲的木棒槌敲着衣服,咚咚的声响融进清凉的水里,仿佛又不那么热了。鱼成群得游着,偶尔吐出一串串泡泡。天依旧很热。
夜幕渐渐降临,繁星点缀着夜空。孩子紧跟在母亲身后,捧着小盒子,还不时地往耳朵旁凑凑,听听大虫的动静。路边的小花托着纯真的面庞盯着男孩,也想听听大虫扑腾翅膀的音乐。
路过二妈家的包谷地,母亲放下装满衣服的提篮,顺手掰了两个,男孩冲过去从母亲手上拿下包谷,紧紧搂着,生怕掉在地上沾上泥土。
屋前池塘里的荷叶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子,粉粉的荷花娇羞得躲在叶子下面,不敢露面,生怕轻风抚走了崭新的发卡。屋里昏黄的灯光却能照亮着田坎上的小路,男孩在最前面飞快得跑回堂屋,放下包谷,打开小盒子,拿出了那只下午捕获的大虫,那大虫也许是疲倦了,乖乖呆在盒子里,一动不动。池塘里的蛙叫声此起彼伏,不会让人感到烦躁,反而像是为了这静谧的夏夜增添了一丝天籁。
男孩找来了哥哥帮忙,拿着根长线,将那细绳的一头绑在了大虫的后腿上,死死地捆着,另一头绑在了窗户上的木架上,他终于安心了,掉头随着煮包谷的清香去了。夜晚,母亲拿着折旧的蒲扇与兄弟俩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掐指盘算着织女星与牵牛星相聚的日子。绳子上绑着的大虫像是又活了过来,仍然在不停地挣扎着,男孩不时地张望着窗户,却没有丝毫放开它的意思。
夜深了,一家人进屋,睡了。灯还亮着。再也记不起起男孩梦里的世界,只能依稀听见他的笑声,在无期的岁月里,永远写满了孩子。
知了一直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飞走了。
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亮亮的,一点儿不刺眼。孩子醒了,却把大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