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毕业聚会上我们端着酒杯醉醺醺的飘荡,时间仿佛有过一秒钟的静止,静止了我们伤感而又复杂的情感,静止了啤酒瓶冒出的清新而又粘稠的气味,静止了窗外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葳蕤的树荫。
八月的阳光肆虐的灼烧着大地,我高考之后第一次返回学校,心想这是一种纪念抑或为一种告别。雏鹰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是些似曾相识的光亮,便是这两幅画面,在我离去之时,它们像两幅涂抹着厚重水彩的画布,压在我赶往新的生活的行李中,轻盈而凝重。
海南是一个清澈的阳光岛屿。天空广袤湛蓝,像一条亘古不变的河流,生生不息。椰子树,槟榔树,棕榈树,似奇异而又昭然若揭的符号,伴着热浪翻腾而来,惬意而舒适。而海洋,文昌的海、三亚的海是一片更易亲近的天空,这些干净的似若神明的水,象小虫一般在肌肤上轻柔的蠕动。学校树很多,喜欢默默的穿梭于那斑驳的树影中,听啁鸣婉转。学校也很安静,喜欢气喘吁吁的爬到三教赶上课,不经意的望一眼远处的游泳池,波光粼粼。不喜欢吃学校食堂的饭菜,却疯狂的爱上5食堂3楼的榨菜肉丝炒饭。在下课的人潮中逆流而上,没有恐慌。当我踏上海南的旅程时,我便悲痛的发现,我与过去的生活,以及停留在那些生活中的人之间横跨着一座难以逾越的鸿沟。它将我和他们隔离,有时亲近,有时陌生。翻开那些崭新的照片呆呆看时,那些熟悉的面孔却因为遥远而陈旧。可当寒假我们一张张幸福的笑脸在餐桌上泛着奇异的光芒时,当大雨瓢泼的冬日下午,一群孩子在荒野抢着烤的半生不熟的叫花鸡时,那道鸿沟消失了,或者它从未出现。我们将过去珍藏在镶满金边的红色柜子里,不是为了忘却,而是更好的互相搀扶着看前面的风景。
当19岁生日那天吃着双层蛋糕,吹着蜡烛许着愿的时候,一种暮然的思绪袭上心头,我又老了。以前挺讨厌一句矫情的话,我还未成长,便已苍老。现在却觉的真实的可怕。之后拿着The Cranberries的歌never grow old自救。
I had a dream
In this dream it seems
It was my perfect day
Open my eyes
I realize this is my perfect day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Do...
Birds in the sky
They look so high
This is my perfect day
I feel the breeze
I feel...
This is my perfect day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Forever young
I hope you stay forever young
Do...
我试图给自己当前的生活下一个定义,抑或是和过去做一番比较。其结论是我现在的生活象一个蜂窝煤,虽然里面依然波澜迭起,而从整体上来说结构均衡稳固,以前的自己是任性放肆的小孩,而现在似乎长大了,对生活愈加有掌控力,我想是这样。。
19岁,邂逅一次爱情。经过一段这样的感情,像戏剧一般。我时常惊异于它的匪夷所思与不可琢磨,一瞬间的火花迸裂,随即嘎然而止。它象一个寓言,给了我很多启示以及沉痛的教训。人要怎样才能真正成熟?当你开始用责任心去在乎一件事,而不是一味凭着热烈却不持久的感觉走的时候,你才成熟了一小步。我一直是一个跟着感觉走的人,感觉便像迷途羔羊,将我引向复杂的未知方向,之后无所适从。但是尽管苦涩,那些幸福的瞬间才是最深刻的。我很感谢这段记忆,它旖旎的开放,然后坦然的凋零。
回望一年的岁月,其实我未作任何改变。午夜里屁颠屁颠的奔到网吧里看网球比赛看不争气的萨芬窝囊的输球嘴里恶狠狠的咒骂,心里却数不尽的失落。执拗的看郑秀文的电影,唱西城的情歌,听马克西姆的钢琴曲,跟熟的人聊的叽里呱啦和不熟的人扭扭捏捏,在海边春光灿烂的享受阳光与自然,躲在被子里偷偷的悲伤默默的郁闷。我没有长高,我没有变胖,我像从前一样欢笑,象从前一样蹦蹦跳跳。这些都是过去自己身上的痕迹,像一个玲珑的锦囊,一路相随。
而事实上,我在渐渐的改变。我比以前黑了不少,我谈了生平第一场恋爱,我第一次体会浓浓的思乡情,生平第一次和室友喝酒喝到烂醉然后高兴的轻飘飘的荡回寝室,我爱上了读书,读昆德拉读余华读戈达尔读日本的哭泣小说,我爱上了我那个寝室那张床那块蚊帐那掌台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比以前更沉默更寡言少语,我比以前更爱忧郁和寂寞。我比以前平静,我比以前躁动,我比以前坦然,我比以前勇敢。我,成长。人与生活本身的斗争便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在记忆与遗忘中成长。
我的大一即将逝去,就让我用一首诗为它稍作吊唁吧----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死去并不代表消逝,尤其是一段时间和一段生活的死去。它们融成类似于流质的轻柔的物质,像山脉掩藏下的暗河般,带着凝重的土地的呼吸,缓缓的逶迤的向未知的前方流去,未知便是生活带给我们的吸引,生活给不了我们答案。我仅仅所想的便是,自己与生活能象几朵铅灰色的云下洋洋的躺在黄牛背脊上的牧童吹出的萧一般,色彩是复杂的,黏稠的,但有着张力,无所畏惧。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一只蝴蝶
就在白天 我还见她独自在纽约地铁穿过
我还担心 她能否在天黑前赶回家中
那死亡被蓝色的闪电包围
金色茸毛的昆虫 阳光和蓝天的舞伴
被大雷雨踩进一滩泥浆
那时叶子们紧紧抱住大树 闭着眼睛
星星淹死在黑暗的水里
死亡使夏天忧伤 阴郁的日子
将要一直延续到九月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这本是小事一桩
我在清早路过那滩积水
看见那些美丽的碎片
心情忽然被这小小的死亡击中
我记起就在昨夜雷雨施暴的时候
我正坐在轰隆的巨响之外
怀念着一只蝴蝶
(编辑:宋聪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