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生命是一条巨大的河流,义无返顾地浩荡奔流。隔着河水而望,水面上冷湿的雾气停驻得一片迷蒙,芦苇帐幔瑟瑟摇曳着寒肃冷落,有尚未离去的水鸟,蜷缩着翅膀安然入睡。彼岸,是如此宁静的素白。彼处的花香依然飘荡得馥郁,彼时的歌声依然悠悠如影,然而,所谓伊人,犹在何方?
还记得年少的我们,是怎样安心地倾听着夏夜的蝉声悠鸣,风掠过树叶翻起一阵阵的凉意,萤火虫微弱的冷绿的光似一朵朵小小的梦幻。雨丝打在窗棂,也在心底荡起涟漪。那时的天空蓝得透明,蓝得空旷,就像偶尔涌起的无边寂静。于是我们开始眺望远方,时光荏苒,岁月日复一日地增长,回忆也一帧帧地叠加。终于,厌倦了物质丛林的冷漠与机械,我们渴望奔跑,渴望释放。逼仄与拥挤大抵没有人会喜欢,“远方”,是一个有着更多阳光与风与歌声的地方。
然而彼时的路,或许太多辛苦。芊莽的群山,莫测的沼泽,干渴焦灼的沙漠,荆棘暗生的花丛,还有交替的欢笑与眼泪,勇气与失落,死亡的坟墓,新生的啼哭,漫天的飞絮仿佛命运的飘零。走,走,走向一个个似乎既定的目标,也走进一个个未知的主题。那些暗夜里的希冀,白昼中的企望,如同盛开在彼岸的花朵,散发着诱惑的香气,一刻不绝。三毛走过,安妮走过,那么多的路人甲乙丙丁也走过,我们,都是追梦的人。
白鸽的翅羽擦过头顶的风,夹带着悠长的鸣哨;杨树林里升起的淡淡青雾,似一张月光穿不透的纱帐;陌生古道上的声声驼铃,掺和着行客匆匆的脚步;异乡旅馆门前青石的巷道,在夕阳的抚慰下泛起安寂的光辉。于是,行色匆匆,时光匆匆。当行客们独自经过了城市的繁华与茂盛,经过了荒原的空寂与凋萎,将年华枯荣踩成一行行流浪人生的足迹时,心中该是怎样的沧海桑田?几百个几千个日夜消逝在时光里,就如同落花萎弃,寂然无声。
远方,有多远?彼岸,有多远?
一次次站上离别的路口,翘望不明的方向,前方的路,如时光一般,无限漫长。是谁说过,当你在面对不可能的时候,你所孜孜以求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可能性;可是这种可能性一旦来临,你所得到的往往又是不可能。
然而我还是愿意走过。梦境不会是现实,但是梦境也终究会成为现实。当时光褪尽了一切的颜色,消蚀了一切的气味,那些经过的风景就会成为一格格的胶片,在无声的空间里慢慢流动,一遍遍回放出不同的心情。那些风雨,那些彩虹,那些流霞,那些云翳,那些悲欣交集,那些喜忧相望。而人生,也就在这一场场奔向与离开中逐渐向前,即使最终想要抵达的并不存在,它仍然是我真正的家园。
(编辑:李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