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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凡语】香蕤(十二)

2009-07-17   作者:本站原创   来源:   点击:  

第十二章

1

林子周围没个人家,几个人把周边的地界都找了个遍,在半人高的荒草里来来回回地寻索,也没有发现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蝶露说,既然要待些时日,不如先用木枝搭个房子吧。众人便在树林的深处找一个有几丈长宽的空地里用木枝七手八脚地搭起了房子,木枝好找,也有不少的粗藤,没到傍晚的时候,两处木棍架接的小木房便有些样子了。海阔在初露原行形的房子周围拔着蒿草,一条条的捋顺,再一捆捆地抱到屋子里铺在干冷的地上。又将一些蓬松的细草扎成捆用粗藤将木屋的周围缠了个遍。心想着这荒郊的严冬夜里风大,若是自己倒是能够忍受过去,也不知道自小便衣食无忧的蝶露能否抵得住这风寒。一边想着,一边用力地紧着手上的粗藤。

当房子盖好的时候,夕阳已经半浮半沉,摇荡破碎的耀眼赤红,像是淋漓的一渠铁水泼洒在隆冬的山丘上,寒风也平地吹了起来。慕钟离与随行的几个伙计在外面腾出一块空地来,点上柴火,拿出临行前带足的干粮,一边取暖,一边填着肚子。海阔站在火光映射的边缘,望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思绪万千。不一会儿,蝶露也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海阔的身边,一起眺望着这深不见底的夜幕。“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林府的人还能给他一顿饱饭吃吗?”蝶露静静地转过脸来开着身边的这个男子。海阔心里明白易正山所肩负的沉重,为了兄弟和妹妹他没有去意气用事复仇雪恨,而是将仇恨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海阔能够体谅到他的苦衷。换句话说,易正山应当是自己的恩人,就像青杏嫂子一样能够给自己家的感觉的恩人。海阔想起那个易正山骑着高头大马,马靴踢在铁镫上叮当作响的那个夜晚,就是在不远的地方,也是一个这样的黑夜,然而相同的人却与自己有了不同的瓜葛,先前的相遇迷惑与现在的别离忧抑,原来时间会让一切都扭转变形,抑或是灰飞湮灭。

海阔觉得蝶露与自己靠得很紧,甚至能够感觉出她的体温,夜太冷,借着散逸的火光,海阔可以看见呼出来的雾气像白障一样罩在自己的面前。当蝶露将头微微靠在海阔肩头的时候,海阔心里也只是微微一颤,没有将她推开,他闻见蝶露的气息,绵柔而又安详,就像落在掌心的蒲公英一样,仿似轻的没有了重量。易正山嘱托我要好生照顾蝶露,可心中还是有些许的矛盾,既然自己选择了离乡远游寻找那条充满了死亡和磨难的道路,就不应该再在半途去捡拾一些似水柔情。海阔现在已经懂得了蝶露的心思,毕竟自己的心也不是坚铁般的石坨,钢刀是抽不断流水的,或许,自己对于蝶露也有几分情义在里面。

眼看着偌大的黑暗由墨转黛,明明暗暗的繁星开始清晰起来,两个人在砭骨的林中相互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海阔觉得浑身酸软麻木,便揽着蝶露站起身来,“明天我会到镇子里打探些消息,若是粮食不够了的话,就让慕钟离带着去林子里寻些吃物。”

之后的日子里,海阔每隔几日便会乔装打扮返回到黄龙镇,一连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只是原本镖局的大门上多出了几条盖了官印的封条,还看见闲杂的人们聊起镖局的兴衰始末时脸上神态各异的表情。有时也会发现原先的伙计来到故地,深深仰望着门额上的空缺,然后满脸忧伤,匆匆地离去。街口巷道里满是缤繁的消息,却没有一件是关于易正山生死的内容。海阔每次回去看见蝶露严重焦虑的眼神,自己也会平添急躁的情绪。直到那一天,离易正山被官府抓去大约有半月之久的时候,海阔带着一蓬斗笠掩着面孔再次来到通平门下,忽然发现城墙的壁上除却征讨粮草的告示之外,又多了一张门板大小的白榜,围拢着的人群中会识字的嘁嘁喳喳地读着墨字,海阔挤在人群外听到里面有人喊到,“信义镖局的易正山要被砍头了,信义镖局的易正山要被砍头了,就在七日后,就在七日后!”海阔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向前面一个年过半百,两鬓霜白的老者问道,“谁要被砍头了?”老者见到一个不识实务的年轻人,满脸的不悦,“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还能有谁?原本信义镖局的易正山,七天后就要被砍头了,就在这护城河的旁边。”

海阔惊诧于这个消息,像个晴天霹雳,发人惊悚,正要回身离去,忽觉有人用手抓住自己的肩膀,顿时打了个冷战,急忙转身回顾。发现是一个膀阔腰圆的大汉,也遮着个斗笠,看不清眉目,等走进了一瞧,发现原来是镖局以前的一个镖师,他还没有回家吗?

海阔随着此人来到人群外,镖师告诉海阔以前的兄弟都在为当家的焦灼,现在大部分人都已回到镇上等待着他的消息。现在官府的人要将当家的处死,就问海阔该怎么办。真没有可以逆转的办法了,只要您一句话,行刑那天我们就去劫法场把当家的救出来。海阔左右瞄着行人,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免得被城门口的哨兵听到。海阔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汉子他和慕钟离、蝶露所在林子的位置,说是商计好了就会转告他们。

在回去的路上海阔疑虑重重,这莫须有的罪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易正山没有必死的原由便要被处死,黄龙镇都尉错堪贤儒,昏庸至极,若是不讲易正山救出既对不起这份交情,也平添了世上又一桩冤案。可海阔又想,一旦举事败落,遭罪的可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若是自己死于乱战,易正山的嘱托便无人为继了。想到这里,海阔忧上心头,看见连陌的道路纵横交错,海阔觉得自己难以抉择,像是一只歧路的亡羊,无人牵引。

刚回到林子,有个伙计便欢喜地走上前来告诉他,这个破落地方还真是遍地藏着宝贝,我们随着慕钟离才转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捡了不少的野物,说罢便递给海阔一个烧的乌黑发亮的鸡子。又跟他说要不是今天那野鸡飞得快,今天或许就能吃上烤肉了。还问今天有没有当家的的消息?海阔拿着那枚温热的鸡子,望着坐在火堆旁满脸呆滞神情的蝶露微微摇了摇头。

海阔没有将易正山处斩的消息告诉他们,他将情绪压制的平静,还是像往常一样隔天便会走出林子,不过不是去黄龙镇,而是去四处招揽缔下约定的镖局的旧部,商计当日劫法场的对策,没人能够看出破绽。

2

除了慕钟离一个人。

其实,慕钟离早就知道海阔最近几日的心神不宁,每日的言语更少了,晚上休息时嘴上还带着呓语,像是面临一场大仗。因为海阔平日里睡觉是不会说呓语的,就算是以前有紧急重大的镖也会睡的安详,这样看来,海阔肯定是知道易正山现在的下落了。

不几日,当慕钟离问起是不是有易正山的消息瞒着我和蝶露他们时,海阔还是言辞闪烁,逃避着回答。不过事情早晚也要有个交代,海阔索性就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慕钟离。听完海阔的陈述,慕钟离才知道,原来海阔已经将劫法场的事情布置妥当了,明天午时便会起事,要想阻拦也有些晚了。海阔告诉慕钟离,这件事情原本想早些告诉你,但我怕你我情绪的反常低落会让蝶露心生疑虑,为我担心。但我却不会瞒着你,因为你必须要清楚这件事情。

海阔望着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兄弟,眼里流露出难耐,“你答应我一件事……”慕钟离看着海阔,密云笼上心头,心想都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的人,肯定会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还需要答应什么呢?慕钟离点点头。

“若是我举事失败,遭遇不测,你定要好生地照顾蝶露,这原本是我的责任,可劫法场却不能少了我,只能拜托你了,钟离”,海阔一字一句地说完,发觉到自己沉重异常,未来像塞满了铅,无力抓起。

“怎么?明天我也不能去吗?”慕钟离不解地问。

“蝶露需要有人照顾……”

慕钟离站起身来,枯草沾满了后背,又飘飘扬扬的落下,“那我替你去,你留下照顾她,蝶露,她离不开你。没有了你,她就会像咱们这俩没有亲人的孤儿一样,任人欺侮,心也会流浪漂泊,找不到岸。你若是遭遇了不测,或许明天这世界上便真的没有他的亲人了。”慕钟离说完,祈求地看着海阔。

“你对抗不了那么多的官兵,我们人马太少……”海阔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微微侧了侧身告诉慕钟离,然后,转身朝蝶露的方向走去。

慕钟离怔在原地,望着海阔充满疲惫的背影,神色凄怆。

夜里,海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见窗外的蒿草拜着寒风发出冷意的沙沙声,仿似马鬃在随风摆动。忽然,黑暗里有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海阔知道那是他的兄弟,慕钟离。海阔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它,熟悉的感觉,有着乞讨的那段年月里那柄盛着救命河水的荷叶一样的真挚和温柔。海阔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从那掌心中滑落下来,软绵绵的一个小布包,好像还带着丝线。

“这个护身符送你,希望明天你能活着回来。”

海阔握着慕钟离的珍重,黑暗中再也没有声音响起,世界一片阒寂。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施祎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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