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第三〇八讲:《小雅·车攻》(一)(2019.01.27)
【宗来自学,此文自成,群主邀请,故发群中。今学诗经,回归正统;诗以言志,习必躬行;不事创新,但求中正;依据毛传,参照五经。不作旁观,不作赏评;学而习之,修齐治平。企鹅微信,二九七群,时久字多,惟静惟恒。周二论语,周日诗经。】
一、建议先阅读诗序与诗文至少三遍:
诗序:《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音壤)夷狄,复文、武之境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於东都(音督),因田猎而选车徒焉。
第一章: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音旁),驾言徂(音促二声)东。
第二章:田车既好(音郝),四牡孔阜(音富)。东有甫(音辅)草,驾言行狩(音受)。
第三章:之子于苗,选徒嚣嚣(音消)。建旐(音照)设旄(音毛),搏兽于敖(音熬)。
第四章:驾彼四牡,四牡奕奕(音益)。赤芾(音扶)金舄(音细),会同有绎(音益)。
第五章:决拾(音时)既佽(音次),弓矢既调(音条)。射夫(音肤)既同,助我举柴(音自)。
第六章:四黄既驾,两骖(音餐)不猗(音以)。不失其驰,舍(音捨)矢如破。
第七章:萧萧马鸣,悠悠旆旌(音配经)。徒御不惊,大庖(音袍)不盈。
第八章:之子于征,有闻(音问)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二、题解及诗序讲解:
【1】继《六月》之后,是《采芑》。继《采芑》之后,是《车攻》。《六月》者,即将入秋,而阴阳易其势,玁狁来侵而“王者”以正道御之,内有乱而外来侵也。外侵不能御,内欲治而不能也;外侵既至,不攘外无以安内也。不以“王道”攘外,“王道”不能复立也。
《采芑》者,外侵既御,继之以安内也。内有不仁不义、非礼非智者,则非诚无以言仁礼义智,不诚无物也;不以仁礼义智行教化,则不足以成信也,是故,“王者”必以自正而正人,如此方可谓之“征”。无仁礼义智,则诚不足以呈显;无仁礼义智,则信不足以凭。
阴阳消息,呈显为四时更替。四时更替,于物而言必有生成损毁,于人生而言必有生长衰死,人于物之生成、人之生长则喜悦,于物之损毁、人之衰死则悲哀。然而,于天而言,阳之消阴,或阴之息阳,恰是周而复始、生生不已之道,惟在阴阳之气正而已。
阴阳之气正,则寒暑可以成物藏生,而非杀物绝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亦即阴阳皆“正”且“一贯”也。《易》曰:“立天之道曰阴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是故,天地既生人、养人,而人立乎天地之间,则遵循仁义之道而已。
人道在于仁义,然而,天下败坏仁义之时,如五霸、七雄之时,必有如孔圣、孟圣者以救之;有背离仁义之时,如桀纣之时,必有如成汤、文武者以救之;有偏离仁义之时,如太甲、周成之初,必有如伊尹、周公者以救之。
有合乎仁义之时,如夏启、周武之政教;有达成仁义之时,如帝尧、帝舜之则天率性、敬天守性。此诗《车攻》,如秋风既来,足已履霜,不可不早防“坚冰”之至;周厉王偏离仁义,然后,周宣王御外、征蛮、复古以救之也。
【2】《诗序》谓《车攻》乃是“宣王复古”,何谓“复古”?非复归于古时,而是复归于正道。经典中之“古”,非当今之所谓“古”,必古朴无私而后谓之古,故“古”字“从十、口”,“从十”者,贯通上下左右也;“从口”者,口传心受而不可改易也。
既是言“复古”,为何以“车攻”为题?“车”者,象也,其境之土如车也。“王者”之“境内”,固可谓之“天下”,然而,若“居王位者”但计其境内,而不计天下人间,则不足以谓之“天下”;“王者”虽计及“天下”,亦必以“正其境内”为本。
大地,如天下民物之车;“王者境内”,如四海民物之车;诸侯国境内,如本国民物之车。“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仁君、圣王亦必无私。诸侯驾驭其车,须无私以载其国之民物;王者驾驭其车,亦须无私以载境内之民物也。
“攻”者,《说文解字》解为“击”,重在“攵(音扑)”;若合“攵”与“工”而解之,则可谓“手执规矩而专行其事”,如“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攻”,此非“击”之引伸义,而是二者侧重有所不同所致。此诗取后者之义。
是故,诗题为“车攻”,谓“王者”虽计及天下,而必务于境内之治,且于境内之治亦必专注而尽心尽力也。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音巩)之。”是故,“王者”欲“明明德于天下”,亦只在务其境内自正而已。
【3】《诗序》谓“宣王复古”,是“王者”欲“复古”,皆须如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是御外、南征之前,既已重在自正,且重于政令之正、教化之善也。若不能自正,则政令难以正,教化难以善。何也?其身不正,则其心不能仁,难免自以为是、以利为利。
长堤之溃,或因蚁穴;外侵成祸,多因内乱。是故,能自正,且政正、教善,然后可以如《诗序》所言:“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民受外侵之祸,“王者”若不攘外,岂能谓之仁哉?境土不收复,而忍心使其民沦陷于夷狄,岂能足以居“王者之位”哉?
外有夷狄,须防之御之,以自正而使之亦能归于正道。若未能使外之夷狄归于正道,是我之德行有所不足也。外有夷狄来犯,则必驱逐,然而,逐之于疆界之外可矣,越过我之疆界则亦称侵犯矣。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境内有蛮夷戎狄,虐民害物,侵扰他邦,则“王者”必征之,而使之归于正。我若不正,虽兴师而能获胜,终非心悦诚服,且必双方多死伤。我既能正,以征蛮夷戎狄,其顺服者,是复归于正也;若仍勾结外邦而负隅顽抗,则不得已而用武,则如孟子所谓“天吏”之罚。
【4】既曰“复古”,《诗序》何以又言“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也?虽时无外侵,武备不可懈怠;虽无内乱,政教不可放松。此所谓“终日乾乾,夕惕若,无咎”也,亦所谓“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也。
“修车马”,固然可指修其戎车战马,但非局限于此。以境内土地为车,则王者如驾驭之人,臣子如龙马,庶民如车上之所载者。由喻义而言,所谓“修车”,犹如孟子所谓“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此为政令之事。
由喻义而言,所谓“修马”,犹如行教化以育英才,选贤与能而使各得其位。《易·乾》有“六龙”,“自强不息”之道也。《礼记·大学》有言:“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故,贤人君子得位,则正道可行也。
“备器械”,固然可指干戈盔甲,亦非局限于此军用之器械,士农工商之所必用之器械亦在其中。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士农工商之于器械,亦如军士兵卒之于干戈盔甲。器械既备,则可以“御外安内”、“利用厚生”也。
【5】据史实而言,周厉王在位十八年,虽居王位而无王德;国人暴动而逐之,此后十三年“王位”无人,召公穆虎与周定公摄政共和,周厉王死于彘(音至),然后,周厉王之子登“王位”而成为周宣王;宣王在位四十六年,其子幽王在位十一年而西周亡。
厉王在位之时,其“会诸侯”已不能全之,虽是前来之诸侯亦非心悦诚服矣;虚位共和之时,“王位”既无人,岂能有“会诸侯”之事?至于宣王攘外征蛮,然后诸侯复来会聚于王廷,故《诗序》曰“复会诸侯于东都”,亦可谓史实也。
然而,自厉王以至于幽王,其都城皆在“西都”,“东都”之建设,始于周公,然而,至于幽王之子平王方迁都于“东都”,《诗序》何以谓之“会诸侯于东都”?或者此是史实,或者义当如此,且后者近乎是。何以谓之如此?因《诗经》非在记史实,而在传道义。
所谓“宣王复古”者,“宣王”尚有继“王位”之德,且有复归“王道”之志,于其所行亦如“王道复兴”之芽苗;当此之时,若能遵道而修德,迁都于“东都”,则“中兴有望”。然而,宣王不能齐家而有幽王,至于平王方才被迫迁都于“东都”。
平王虽迁于“东都”,其人及其后居“王位”者,已无与“王位”相配之“德”,是故,“王道”中断,则霸道横行而五霸“挟天子以令诸侯”,再沦落而禽兽之道肆虐以至于七雄如狮如虎、如豺如狼。如若有《诗序》所谓“宣王”者如此“复古”,“王道”可复矣。
【6】《诗序》继而再言“因田猎而选车徒焉”,谓“宣王”确修其德而至于可配“王位”,确能“复古”而复归“王道”,则可以“会诸侯”;然后,可以“田猎而选车徒”。“王者”之“田猎”,非以狩猎为乐、求得,而涵有“巡狩百官”、“不忘武备”之意。
所谓“选车徒,”貌似可以谓之“为田猎而选择驾驭车马之人”,但以其象之所喻而言,则似乎并非只是此意。据《书经·尧典》,帝尧登帝位之后,一则“敬授民时”,再则“巡狩百官”,三则“为民择主”;“选车徒”岂非“为民择主”之意也?
是故,《车攻》之“宣王复古”,是借“宣王”以明“复归王道”之道、“复归王道”之法,使后世有志于“复归王道者”有所遵循。若能遵之法之,则“王道可复”。然而,史实中之“宣王”上有“厉王”为父,败坏“王道”,下有“幽王”为子中断“王道”。
三王者,夏有禹王,商有汤王,周有文王、武王、周公。“三王”之治,虽未至于“太平”、“大同”,然而,“王道”终究未断绝。至于周宣王,本应可以“复归王道”,然而,其德不足,其行不达,终至于“王道中断”于其子“幽王”。有道不遵不法,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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