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柳溪冲着叶言笑了一笑:“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哎呀,想不到呀想不到,”叶言故作吃惊地说:“没想到你竟然能把《蒹葭》背诵出来,真是不简单呀!”
柳溪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亏你还是大诗人呢,连这么一个名篇都背诵不出来。”
叶言面露尴尬:“不是的,我只是忘了,要不你再问我其他的吧,比如《关雎》什么的,我都能背出来。”
“是吗,那你能把《七月》背出来吗?”
“啊,这…”
柳溪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背不出来,嘿嘿,我在桃花源里干不了其他事情,但是就是喜欢看书,我最喜欢看的书就是《诗经》了,《诗经》里的每一首诗都写得好好,每一首诗我都倒背如流,所以你在《诗经》方面是比不上我的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柳溪唱起歌来了。
叶言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眼前的柳溪,不仅活泼可爱,而且还很有才。
但是叶言不服输,他想要扳回自己的面子。
“那我也来考考你,你知道冯至吗,他写的十四行诗你能背出来一首吗?”叶言以为柳溪肯定不知道,因为一般的女生都不大读那种哲理性的诗歌。
可是柳溪恰恰就是很不一般。
“冯至呀,我当然知道呀,他是我妈最崇拜的现代诗人了,他的十四行诗写的可好了,比如这一首《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
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连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
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这首诗歌写出了人与自然万物相互依存的微妙关系,真是出类拔萃!”
柳溪看着叶言吃惊地表情,一脸的自豪。
的确,叶言确实吃了一惊,他压根就没想到柳溪能背得出来,这些肯定都是她父母教给她的,看来这一家人都很有学问,也难怪他们能够对古书进行研究。
叶言心想,我一家人也都是学问人,我爸是古代文学界泰斗级的人物,我妈是大学里现当代文学教授,我们家的阵容也不会比柳溪一家人差,我自然也不会比柳溪差。想到这,叶言忽然暗笑了一下,说:“姑娘,我再说一首,如果你能背的出来,那我就甘拜下风,但是如果你背不出来,你得接受我一个惩罚。”
“我偏不背,真是的,”柳溪突然有些生气地说:“我又没说要把你打败什么的,大家在一起探讨探讨多好,干嘛要那么功利,非要争个高下,再说了,我懒得和你争。”
叶言一听,忽然愣住了。不知为何,他居然感到很惭愧,脸上火辣辣的。柳溪一句话让他哑口无言。经她这么一说,叶言还真觉得自己思想觉悟低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父母都是以残酷的竞争意识教育他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这样的教育让叶言在心里有了与别人竞争的强烈欲望,有一种强烈想要表现自己的欲望,这本也无可厚非,社会嘛,本就是激烈竞争的。但是今天他居然听见有人这么说,他这么多年来的信念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叶言毕竟是一个悟性很高的人,此刻他想的更远更深了。他心想,人家柳溪虽然一直呆在桃花源里,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是人家也没受到世俗的污染,相比自己来说,自己一直想着如何在创作水平上超过别人,如何利用作品打败别人,这样反倒使自己变得污浊了许多。
叶言沉默了半天,似乎有些惆怅。
(责任编辑:华怀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