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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骊歌】老房子的故事(一)

2010-09-15   作者:本站原创   来源:   点击:  

那一年,河边的竹子全部开了花。这并不是什么喜事,因为开过花的竹子都将死去。

曾经翠绿一片的竹林,却在这个夏日里,由河床向山腰蔓延,纷纷落叶枯黄,像是一场无法逃避的瘟疫。

朴实的乡民们知晓这是自然的事情,竹子亦有寿限,像人一样。他们并没有过多地惊慌,而是提着镰刀走进竹林深处,将竹子一棵棵放倒。我和一群淘气的孩子爬到了河床对面的山坡上,眼睁睁地看着长辈们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了我们藏匿童年的竹林。

竹子开花了,死去了,收割了。河床和山坡只留下突兀的竹茬。于是,我们看到了隐藏在山腰上竹林里的老房子。

老房子该是真的老了,老得要靠着曾有的记忆来艰难地支撑。村里的老人们还能依稀记起些这老房子的故事。只是,被岁月洗劫过记忆就像被镰刀收割过的竹林,我们已经无从确切知晓那些竹叶低声传达的秘密。

老房子是座石板房,它曾经的主人——狗爷,年轻时是个强壮的汉子。狗爷的爹娘死得早,他是吃着乡亲们的百家饭长大的。十八岁的狗爷在山上打猎时捡回一只受伤的狼崽。他把狼养大,让它和当地的母狗交配。三年之后,他拥有了一支由十多只狼狗组成的猎队。他常常带着狗队上山打猎,多半是撵兔子,打野猪,偶尔也能打到黄羊。他十分热衷于打猎这样简单而又勇猛的活动,他用猎物去换点米面,也会时常会分给乡亲们一些。村里的老人们亲切地叫他狗娃,小孩子们则叫他狗叔,等他年纪再长一些,那些更小的孩子便开始叫他狗爷了。

狗爷结婚时已经三十岁了,之前,村里的媒婆从邻村给他介绍过几个水灵的姑娘,但她们都被狗爷那一群看似凶恶的狼狗和(他)打猎这样危险的行当给吓跑了。狗爷也不在意,他认为最起码还有狗的陪伴。

春米,也就是狗爷的媳妇,她是怎么来到我们村子的,至今都是一个谜。有些多嘴的妇人会在冬天农闲时节借着晒太阳纳鞋底的工夫凑在狗爷家的门前,只为和春米讨一些可以散发下去的谈资。春米起初只是安静地抿着嘴笑,后来也开始细碎地向大家讲起她的故事来。

那天早上,河上的大雾还没散尽,竹林里瘴气未消。穿着红色绣花衣的春米提着一个蓝布的包裹。沿着河床上的小路走向我们的村子。河边的野薄荷上沾满了晨露,打湿了她裸露的脚踝。成簇的艾草散发出微苦的清香,将整个村庄熏得不愿醒来。

狗爷昨晚在山上狩猎的草棚里窝了一夜,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时,他便背着昨晚打到的一只母黄羊下山了。他穿过翠绿的竹林一直走到河床边他的木板窝棚里,抄起刀具就开始拖着黄羊往河边走。他熟练地挑下黄羊的四只蹄子扔给劳顿一夜的猎狗们,那些狗便疯狂地争抢起来。

他用钩子把黄羊挂在河边的树枝上,开始剥皮,剖肚……黄羊的血因为一夜寒凉早已变得黑红浓稠,狗爷用木桶拎起水来冲洗,那些死血便重新流动起来,一滴滴钝重地砸在光滑的青石上。

狗爷觉得这只母羊的腹部比之前打到的黄羊略鼓一些,他就忖度着把手探向黄羊的内脏深处,他的手在光滑的内脏里逶迤向前,摸入了黄羊的小腹深处——他感觉到一块粘稠又柔软的东西。他用手分开其他内脏,轻轻地把这东西托了出来。他看清了这是一个腥红的胎盘———只幼羊的轮廓显露无疑。

狗爷一时间有点发懵,因为村里的老人都笃信着因果循环的佛理,他们时常跟狗爷说在猎物发情或怀孕的时节尽量不要上山打猎,更不能打怀孕的母兽,不然会遭到报应。

但狗爷又突然把胎盘扔下,拔腿就跑——他去追狗,因为所有的狗都狂叫着奔向了河边的艾草丛中,接着传来的是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责任编辑:瞿佳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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