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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凡语】蚁后(三)

2009-12-09   作者:本站原创   来源:   点击:  

西天月升起来了,透过暗夜清洌洌地撒过来,月娘的酮体凸显出来。奎五睡了。

第二天清早,一个身子微驼的男人连着串了几个窑洞就背着手顺着沙风走了,他留下话说不用担心他,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月娘的房门开着。门外不时地走过六斤,黑爹,陈刚,后来还有金娃子。月娘的房子晚上黑着,没有动静,一夜,两夜……等于奎五离开的夜晚。

一天夜里,月娘的房子有微暗的羊油灯光,亮了,又熄了。

奎五是一个多月后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六斤拿着陈刚的酒瓶,里面灌满了奶,说是给月娘送的。奎五笑笑,接过了酒瓶蹒跚着步子踱进了窑洞。不多时便就出来了,见着黑爹和金娃子,说他这一个多月他害了一场病,发现每天是要出去走走路的,要不心口呐就会痛,然后就紧了紧羊皮袄上的草绳慢慢地走开了。他们发现奎五穿的两鞋子是不一样的,还顺着撇。大家还看见月娘站在了窑洞门口,怀是开着的。

这次,大家知道奎五是每走远的,因为隔三差五的会回来在月娘那儿吃顿饭,然后再背着手悠悠地离开。有时三四天,有时七八日。

日子便是如此的流淌着,没有人问为什么,或许也没有人回答。

首先提出要离开这里的是陈刚,他说到时候了,是回去的时候了,世界已经变了个样子。他又戴上了那两个黑色的带着圆片片的东西,架在鼻子上,像长着四只眼睛。六斤问他,“那天你在坡上捡到的那个天上的大鸟拉下来的纸片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陈刚又哈哈地笑起来,什么东西?是给我的通知书!“你的?”六斤觉得陈刚真的是个仙家,因为那天自己被那拉纸片片的大鸟吓的尿了裤子,却看见陈刚像来时一样大笑着站在坡上盯着大鸟。陈刚不害怕。

陈刚走的时候给六斤黑爹金娃子还有月娘一人一本书本本儿,他说或许你们看不懂,这是真正的宝书,是讲的关于另一种世界的宝书。留个念想吧。三个男人在低头翻着纸片片的时候,六斤铁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把自己的定论转达给了黑爹和金娃子,陈刚,他是个仙家。刚说完,六斤便发现陈刚将手里一块黄灿灿的东西塞进了月娘的衣襟里。然后,大家去送了陈刚,他是一路笑着走了。

第二个走的人是金娃子,他说自从陈刚走后他一直睡不好觉,他在思量陈刚走时说的那些话。另一个世界?然后,金娃子对黑爹和六斤说我也要走了,我要去找我的哥,我跟我哥不一样,我哥不是个兵,他现在应该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临走的时候,金娃子把月娘叫到了窑里,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眼圈儿红着,像个葡萄。不过金娃子也是笑着走的,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黑爹和六斤喊,你们又会有米吃了,不是袋子的,是铁盒装的,月娘会给你们的!……

没过几天,黑爹和六斤果真吃上了多年没吃的白米,有些糠了,不过米味还在那儿,还是美味。不过月娘没吃,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旁盯着桌子腿儿。黑爹说这桌子木料好着呢,好几年了,一点儿没损。

第三个走的是黑爹,他先去找的六斤,是带着哭腔去的,六斤说这是怎么了。黑爹用手抽着自己苍老的脸颊,啪啪的像是在摔打经年的羊皮。黑爹告诉六斤说自己是个回民,真主给他安排了一段劫难,这是不可挽回的,他莫名地拥有了很多,却没享受过多的荣华,现在他的身上全是脏东西,自己早已不是清白的了。“六斤,我要回去了……我不能再背叛真主了……”说完便从身边拿出了两卷旧羊皮,说这是月娘的,他借着用用的,现在还她。六斤,你就替我送给她吧,在我走后。六斤答应了,当他拎起其中的一张羊皮卷儿的时候觉得里面沉沉的,拿起来走路还哗啦啦地响。黑爹走的时候依旧哭着,像一个丢了母亲的孩子。他告诉六斤,说真主赐给了他四个真正的朋友。

陈刚金娃子还有黑爹的走,月娘没有太多的表示。不过六斤是忧伤的,现在窑洞那只剩下了自己,还有隔壁的月娘。奎五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晚有时来,有时不开来。只是,月娘的窑洞里一直是黑着的,像没有人住在里面,静静的,就像坡上的夜晚。

半年过去了,奎五回来了。六斤觉得他还是老样子,只是这半年来奎五显得更是苍老了,步子仿似迈不动了。不过,奎五说他再也不走了,因为月娘快要养娃儿了。六斤说,要不名字先起上把。奎五问为什么呢,月娘养娃差不多还得个半个月呢。六斤告诉奎五说他要找个人口多的地方,人口多的地方才有木匠师傅,他的板车该修修了,他要拉着他的板车去转转去找找。奎五把月娘扶出来,月娘笑着说,谁起都一样,六斤,这么多年来咱邻里处的不错,你又是跟我和奎五一起住的时间最长的一个,要不你就给这个孩子留下个名字吧。六斤慌着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要是陈刚在就好了,他识字儿咧。噢,对了,我这里不是有本书吗?陈刚说这是本宝书,要不就从这里面找几个字儿吧,应该是能沾点儿仙气儿的。月娘笑着,“姓就是奎字,名儿起俩的,你挑一个,我再挑一个。这样就好了……”

六斤偷偷地推着板车走的那天,沙风很大,背风也呛喉咙。奎五和月娘都在窑里没出来。六斤却在一直在想着那两个字儿——“永红”,真好看的两个字儿,“我知道这两个字儿的样子了,等我见到了识字儿的,我会问问该读甚。我到现在还不会写我的名字咧~~”当他引着板车走下坡不远的地方,他看见生长多年的一大丛高高的蒿草被狂风压着,左右拜着,他隐约发现有处低矮的小棚子,尖尖的顶,谁的呢?那里是不是有处棚子六斤自己也分辨不清,狗日的沙风太大了。

永红出生的那天,天气好的出奇,太阳像被谁拽到了坡顶上,大大的,圆圆的。奎五说,只是没有太多吃喜饭的人,要是陈刚,金娃子,六斤,黑爹在的话,肯定是热闹的。刚说着,天忽然寸寸安了下去,奎五跑到坡上,看到千万道沟壑上面的太阳正在被什么一点点的蚕食,脚下狗尾巴草的影子渐渐没了,奎五撇开脚踉踉跄跄地奔到月娘身边,他看不清月娘的脸,奎五粗着大气说,外面!外面,这是怎么了?!

月娘平静地说,永红啊,是宝书上的字儿,不只是你我的孩子,该是有仙家保着,在显灵啦……

(终)

(责任编辑:蒋予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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